那个人取下了那本散文集。 随意翻开一页，指尖游走在墨黑的线条，有如毒虫寻找着可以打的血管。有的毒虫全 身上下没有一条可以打的血管，都烂光光了。最後往背上一插就完事了。 那个人有些失神，拎起了纸张便翻阅着。毒虫如果能够把血管这样轻松翻过一新，那 便是自在逍遥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外界的时间跟他们血液一般是凝固的。凝固中的冰冻 原始人，等待针头的那端浇淋热腾腾的岩浆，让他们暖和。 (说来讽刺，感染上的就叫做热针，也真不明白感染是从哪里算的？) (或许从染上那一刻？) 书本是个天真的小姑娘，静静地盯着他。这个人猛然地抬起头，眼前的书本一个个睁 大双眼怼着他......被白蚁凿孔的木头眼......被衣鱼凿孔的书眼......转过头，店员哪 里冒出的充满臭痰目屎的空洞玻璃眼.....越膨胀越大，望他那边挤了过来。 他有些作呕，分不清是书香的臭味，还是这个环境的压迫。但你说压迫吗？他就是一 个人了，上次的药效退过也就这样的压迫，辗压着，那种哪里来的齿轮。把人直接卷进去 的齿轮。他依稀想起过去看着自己同伴卷进去，拿出来也只是一摊碎肉泥的工作服。 「死亡宣告。」那个白衣服的肉嘴挤出声音，跟放屁同一个道理。 这里那个人也明白了，谁不是肉泥呢？我是人吗？长得像人不等於就是人吧？这个人 有些愤怒了，掐住了那个小女孩的咽喉，想着剥皮如剥洋葱。 但他最後忍住了，可别忘了自己为甚麽来了。他自言自语。没力气的自言自语就连路 边爬过的小虫子都能盖过的声音。 这个屋子是血肉模糊的，书本是它的器官......於是人麽被吞噬，最後一大坨排遗， 跟这坨东西一样。你一坨我一坨，好几坨混在一起，那还是一大坨。 妖艳的色彩，至少那个人是这般看到的，扭动着阿挪，在器官内他看到一堆器官走过 来，一同跳舞，绕着火堆跑着，最後，人人都有奖！ 奖品，彩票，对的就是供应票。他把书本塞进右前方低处的书架子的一排丛书的黑洞 之中。「吃吧，你比我更需要。」他又低喃着。 供应票皱着一团，他细心地开了这个小花苞，上面的油墨模糊被汗水翻搅了一遍。 下午三点，他看了看时钟，下午三点。 他对着店员轻笑了一阵，便冲出去了。 店员倒没说甚麽，继续把玩着那本小册子，孩童一样的专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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