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於本期(470)破報封面故事 圖片,表格資料,與B級音樂祭主辦人阿強專訪,可見: http://pots.tw/node/2059 除了手環，我們一無所失── 與「獨立」漸行漸遠的野台 文／吳牧青 「好險，孩子已經長大了。」野台開唱主辦人（非創辦人）在本次野台開唱手冊的頁尾這 樣寫著，陳述七年前自中山橋望向兒童樂園廣場時興奮的心情，以及野台開唱由小到大， 重量級樂團藝人日多的欣慰感。 票價的藝術 音樂節的企業家 若以音樂工業的角度來評斷這七年來野台開唱的「奮鬥史」，野台的確是將音樂節（祭） 步入高產值的典範，證明了訴諸市場機制的音樂節在台灣確實可行。2001年當野台還是個 初嘗大卡司陣仗音樂節，因贊助機構有限、製作費偏高的情況下，3000元的票價嚇跑不少 有心一睹Megadeth和Yo La Tengo的樂迷。次年，野台在前一年票房慘淡教訓與當年夏天 颱風襲台的雙重因素，將舞台設定為折衷的音樂節，戶外免費，國外邀請團於中山堂室內 收費開唱。 時至2003年，野台重回圓山兒童育樂中心，設定四大舞台—風、林、火、山，在上百支台 灣樂團接力演唱和少數東亞籍樂團（如日本緩飆樂團Sugar Plant和韓國嘻哈團隊MP Family），以接受度普及學生和年輕上班族樂迷的票價（三日聯票1000元），野台開唱正 式步入穩定的成長期。也是此屆，不許抽煙的警告以及檢查妳周遭朋友的手環變成入門儀 式。 歷任財政部長皆流傳一句稅法制度的名言:「課稅如拔鵝毛，如何拔得鵝毛又使鵝的痛苦 感最輕微，就是課稅的藝術了。」在野台官方網站上，主辦人Freddy也被譽為以企業管理 所學來經營音樂展演產業，在2001年一下子拔痛了樂迷的毛，次年起靈巧地將票價結構如 同遵循這句稅制的至理名言，2002年半收費制，2003年聯票1000元，2004年聯票1200元， 2005年聯票1500元，2006年聯票1800元。這幾年下來，野台開唱的購票入場人數穩定成長 、破萬。 今年初，我曾邀集七位不同音樂場景的舵手回顧過去一年的音樂大小事。（參見破報復刊 447期封面故事＜2006音樂場景年度回顧座談會＞）The Wall的經理（現亦兼任台灣音樂 展演協會理事長和今年野台的代理執行人）Orbis曾表示:「話說Freddy把『正義無敵』訂 價訂在1200元的時候，我罵他罵了一個晚上…我就跟他說︰『什麼1200？這真是太離譜的 價錢了，Muse怎麼可能賣1200？』在我的感覺，Muse應該要賣兩、三千以上的才對。」以 此論今年的野台開唱將三天聯票三級跳至3200元，幾近百分之八十的漲幅，不得不說，在 訂價策略上，鵝毛拔得可多了，樂迷你們的荷包痛嗎？ 或許這能釐清這一切不過是另個娛樂事業。值不值得買票入場，尺度在各個樂迷的心中。 畢竟大筆的消費並非惡事，在這個消費者社會，每個人都被鼓勵以消費證實自己的獨立選 擇，同樣的，願意至野台開唱演出的音樂人和聽眾，是個體的抉擇，無關對錯。商業本質 的擴張與娛樂工業的建立，無關乎藝術，無關於獨立創作與否。批評野台過於商業簡直愚 蠢，就好像你不會罵麥當勞是資本主義還沾沾自喜以為抓到了刺客，這只能讓作者找抽討 罵。野台開唱既然就是個標準商業操作的典型，就讓我們忘了關於過於商業的批評吧，也 順便忘了此種擔心商業的偏見，是源自我們對於「獨立音樂」與「獨立音樂節」還有那麼 點心存僥倖的希望。 TRA企業化、獨立音樂協會、音樂展演協會 一路走來，別有「用心」 TRA（螞蟻暴走音樂事業團隊）一路走來和野台開唱的歷史緊緊相繫。最初的TRA正是在90 年代中葉由一群大專搖滾社團學生催生的團隊—北區大專搖滾聯盟，由輔大企管的許恆維 為首，籌辦了前三屆的野台開唱（1995-1997），在許恆維行將入伍、大專搖聯人手不足 之際，經營閃靈樂團相當有心的林昶佐（Freddy）於1998年接手主掌了搖聯，並積極地在 Vibe開辦第一屆「金屬永生」演唱會，1999年將北大搖聯改組為「台灣音樂革命軍」，同 年Freddy並自創獨立廠牌「佛銳唱片」。2000年Freddy將「台灣音樂革命軍」再更名為「 全國搖滾聯盟（Taiwan Rock Alliance），縮寫為TRA」，並成立出版事業部，合併了過 去他一手創立的佛銳唱片，2002年全國搖滾聯盟在不更動縮寫TRA的情況下，巧妙地變更 成為「螞蟻暴走」（The Running Ants）。 2004年，野台開唱與Freddy持股三分之一的台北Live House重鎮The Wall漸漸步上軌道， 同年6月，Freddy申請成立「台灣獨立音樂協會」，重要主辦的活動便是「Say Yes to Taiwan台灣魂演唱會」，以獨立音樂（Indie Music）之名的協會，在政治議題上的立場 自然顯得多姿多態。要說是「台灣獨立」音樂協會，自然也不是個誤解。 獨立音樂協會的工作目標登記為「協助台灣非商業娛樂機制操控之獨立自主音樂人之作品 推廣，包括舉辦國內外獨立音樂人等相關各類主題音樂會、座談會、協助獨立音樂人製作 作品、發行唱片、演出場地規劃…」，試想「非商業娛樂機制操控」與現行的野台開唱、 秋虎祭、台灣魂演唱會等音樂節，看板的大型贊助商—中華電信、台灣啤酒、福特汽車、 陽明海運、福斯電影，著實已經大相逕庭！ 時至今年4月，就在野台開唱節目敲定前夕，「台灣音樂展演協會」宣布成立，由The Wall的經理Orbis（傅鉛文）擔任理事長，Orbis宣告:「協會計畫今年將音樂文化政策議 題做一次通盤整理與討論，再透過暑假的野台開唱邀請各策展人在多個舞台、攤位一起展 現台灣音樂展演活動的各種風格與面向，這史無前例的動員將是台灣音樂產業值得紀念的 一刻。」過去由TRA主辦的野台開唱經此「金蟬脫殼」一舉成為台灣音樂展演協會所主辦 。 Freddy從學生時期便是個積極的網路說客，在過往幾年，相關的組織無論是他本人、閃靈 樂團、TRA、The Wall、野台開唱、台灣魂演唱會、台灣獨立音樂協會有干的議論，他與 相關決策人員都承著這樣的執念去宣稱「TRA≠野台≠The Wall≠台灣魂≠…」的說法。 將過去幾年台灣搖滾音樂史攤開，這一切卻歷歷在目。 霸權心態下的報名「教育」制度 就在2004年台灣獨立音樂協會成立之際，野台開唱的官方宣示「要求樂團要走向「獨立錄 音」，參加審選的樂團以有錄音作品者優先入選。透過錄音的過程更瞭解自己的創作，台 灣的創作環境才會更上一層樓。…台灣樂團習慣的作法是不斷接表演然後等唱片公司的合 約幫你搞定錄音發行。其實這種「先錄音發片再安排表演」的習慣在歐美日等國是很基本 的，在台灣卻要不斷加強宣導，而野台開唱的報名制度就好像是獨立音樂圈的教育制度。 」此一聲明一出，在樂團界引起一陣嘩然，然而在許多新進樂團以「資歷不夠」而敢怒不 敢言的心態下，不是匆匆趕去錄音，便是趕製不及，為數不少的樂團獨立製作的作品在趕 鴨子上架情境下，效果可以想見。 野台開唱似乎忘了2003年四大舞台上百支台灣樂團熱唱逾三十小時的榮景，再怎麼不起眼 的小樂團也能帶進十幾位親友團相挺。比照野台開唱官方一味指責「樂團心態有問題」和 「大環境不成熟」的理由，實在健忘得很，許多樂團好友力挺才有音樂祭這等規模。此外 ，若以野台的「獨立錄音」為標準，那麼有顯然有些邀請藝人是不合規定。打著獨立音樂 為號召，卻邀請國際四大唱片廠牌藝人演出並且給予販售攤位，獨立音樂已經成為另宗荒 誕的神主牌！ 我們不禁要問，力挺獨立音樂招牌的音樂節，究竟是獨立音樂的催生者，還是小牌樂團的 血汗工廠？ The Wall的樂團「包票制」與拆帳制度也長期為人所詬病。Orbis在座談會上談到The Wall的拆帳制，津津樂道地說:「the Wall拆帳更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更炫。我們是用 『人數的平方去計算的』，很炫吧！？」意即當樂團該場若吸引50人買票入場，樂團可分 得50x50＝2500元，同樣的人數在地下社會（地社超過40人，每張可分得150元），則是 50x150=7500元。另外，包票制選擇性的實施在小樂團身上，此舉等於保障The Wall於一 晚最低營收的標準，知名樂團如蘇打綠在The Wall兩個月連演8場，在場場爆滿（600張） 情況下，大者恆大，小者更小。若說拆帳制是Live house和樂團間的租稅關係，「人數平 方」的計算方式正是荒謬的「累降」稅率。（親愛的讀者，你能想像月入兩萬的低收入族 群要課70%的稅，而月入二十萬的高收入戶卻只課40%的稅嗎？） 國際音樂祭或殖民情節？ 野台開唱自Freddy於2000年率領閃靈前往日本富士搖滾音樂祭（Fuji Rock）後，將野台 的目標放眼國際，以及設定成為「使用者付費」的音樂規模經濟。觀眾入場人數、週邊營 業收入、贊助金、日益巨型卡司陣容成長至今天，野台確實是很成功的「音樂產業」。但 在凡事要超英趕美追日的宣告下，國內樂團之聲（Band Sound）顯然還是處在先天不良、 後天失調的景況。將英、美、日等一線搖滾明星樂團敲定演出來台，對部份特定喜好的樂 迷必然是一大福音。但若將視野放到日期相近的日本Summer Sonic音樂節（在近兩年的聲 勢已有凌駕Fuji Rock的現象），就會發現野台離所謂的「國際音樂祭」還相當的遙遠。 「你們看看人家日本的Fuji Rock或是Summer Sonic，他們聯票兩天就要六千，野台賣三 千已經是很便宜的價格了。」今年的主辦人Orbis這麼說。翻開Summer Sonic演出名單的 任一天或任一個舞台，今年野台所邀的「大咖」加總恐也不敵任何一個主要舞台的 line-up，不到兩成的卡司製作費，卻談什麼同等的消費水準呢？（更別忘了台日兩地的 所得與物價水準相去甚遠） 在大型樂團經紀人排定的「行情價」當中，若有順道至亞洲或是同一經紀約的公司，自然 也有所不同。意即若今天有樂團在近幾週至亞洲巡迴，演出價碼是另外談，不似一般所宣 稱的高價。 連來野台三年的日本電子樂團The Aprils，不但已可稱為「野台之友」，他們在日本街頭 高舉野台布條的照片也成為今年野台開唱的宣傳海報，「一起去吧！」的日文刊在野台的 宣傳小冊封底，讓人不知台灣的音樂祭是依附在何種文化體系下，音樂節制度？或是殖民 情節？台灣終究是全球化的一部份，台灣的音樂節也是全球市場的一部份，與所有宣稱正 好相反，讓台灣的獨立音樂與音樂節全球化終究是癡夢一場（當然，拿了外交部補助的閃 靈除外）。成功的歷史並不久遠，恰恰剛好都是台灣音樂節還沒有制度化與商業化之時， 也許讀者還記得剛開始的春吶第二三屆，日本團可都是自掏腰包來參加盛會，而不是像現 在的台灣外交處境一樣，花錢未必討好。2005年起，日本樂團數量一年比一年多，除了邀 請團內日團成色居高，一來再來的日本團也令人質疑野台開唱對於台灣本地樂團的重視程 度已大不如前。（各國樂團的數量見附表二） 野台不野 B級、爛舞台絕處逢生 或許得感謝野台今朝事業做得如此極致，否則，台灣樂團人還會以為野台開唱是非去不可 的盛典。以英、美為例，依舊有許多人致力於去除過度的商業贊助、免費或低價的音樂節 ,更不乏動輒數十萬人的抗議嘉年華。 今年，喜見爛舞台出現，真心收納有心玩團的朋友，B級音樂祭在Kuso近幾年豪華規格下 沒有被善待的台灣樂團，爭取另一種團結，不用依附野台，樂團也能欣欣向榮。不去野台 ，除了手環，我們一無所失。套句藝術的經典書袋：Art for all or none at all. (藝 術為眾人而生，否則就是垃圾），讓我們離開近七年的野台，開始想想：Indie Music for all or none at all. 另有: 圖表1-野台開唱13年簡史 圖表2-2007野台開唱各國樂團演出數量 另一種觀點: B級物種，真誠幹音樂—B級音樂祭主辦人阿強專訪 請參閱 http://pots.tw/node/2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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