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格圖文版：https://maxjamesread.com/a-superstitious-atheist/ Podcast有聲版：https://apple.co/4qKFpAs 這本書是逗點逗點文創結社創辦人陳夏民的作品。之前讀過他的《讓你咻咻咻的人生編輯 術》、《飛踢，醜哭，白鼻毛》和《工作排毒》，都很喜歡。因此，看到《迷信的無神論 者》上市，就馬上去三餘買回家，讀完同樣是非常喜歡（雖然拖到現在才寫心得……）。 話不多說，就讓我們一起來聊聊這本散文集吧。 【那些日常】 相較於先前讀過的陳夏民作品，這本散文給我的感覺更貼近日常，也更個人一些。某種程 度上，它的工具性不若以往那麼強，不像《讓你咻咻咻的人生編輯術》用編輯術來提供人 生指南，也不如《工作排毒》那樣，透過自身的黑暗經歷教你如何擺脫職場的毒。 例如，第一篇〈帶竹柏回家給爸媽養〉，就悠悠地講述自己疏於照顧爸媽送來的竹柏，結 果長得歪七扭八，最後只好再送回去給爸媽養。而話鋒一轉，又談到他曾經也把無法照顧 的狗兒「陳如意」送回家中（對，就是這麼日常（笑））。 書中也提到了他童年曾被帶去收驚、喝符水的往事，並順勢帶出書名「迷信的無神論者」 的由來： 我從小就是無神論者，不太相信傳統信仰儀式的價值，也清楚如果硬要，我一定能夠找很 多學說來拆解其背後的原理。但人很有趣，要能自在地活著，只需要有一個說法支撐。一 旦相信了，就可以稍微把生命的重量寄在上頭，覺得有人分擔，舒服一點。 除了這樣清淡卻有韻味的日常描寫，書中也穿插了不少讓我很有感的個人抒發。像這段關 於「中年」的文字，讓我讀來一陣哀桑： 曾幾何時，買早餐不會有老闆叫我弟弟，在路上遇到強迫推銷沒有人喊我同學，在工作 相關的場合都被尊稱一聲哥。 還有一篇，居然是在聊他如何入坑 K-Pop 的過程。起因超妙：原來是他去韓國採訪獨立 出版社時，發現每個夥伴，甚至受訪的出版人都有支持的 K-Pop 偶像。於是他就「決定 」要成為 Minji 粉。後來還很努力地看 MV，試著認出每位成員。甚至說出「每一次的指 認，都是愛的證明」這種肉麻話。題外話，當初我也是因 First Love 的翻唱認識了 LE SSERAFIM 的金采源。之後花了好些時間，才慢慢認得整團所有人。（沒人想知道……） 【那些黑暗】 並不是所有篇章都像上面那樣輕盈愉悅。正因為這本散文很個人，陳夏民在書中也往內心 深處挖得格外地深，有些內容其實頗為陰暗。雖說《工作排毒》也曾提及一些暗黑面，但 並未像這本這樣赤裸直接。 書的開頭，其實就為本書訂下的基調：獻給疲憊的大人 因此，書中談及許多身為大人的無力，讀來莫名有感。 身為「做書的人」，陳夏民的日常自然與書密不可分。然而，也正因為投入太深，他一度 陷入無底黑洞。那時候的他，曾看到書像就是在目睹活體解剖，甚至還曾把自己辛苦作出 來的書扔在地上： 眾人都說我愛書，是把一輩子都獻給書的人，真的是這樣嗎？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曾經 把辛苦做出來的書朝地上一扔，輕蔑地看著它。 有一次，他在火車站搬書，突然感到一陣絕望，想就這麼坐下來，一動也不動： 那樣的絕望，帶著一點恨意，其實自己也清楚全部是針對自己而來——「為什麼要創業 賣書？」但當時必須以「都什麼時候了為什麼無障礙措施還那麼差」作為宣洩的理由，不 然，真的會走不下去。 之所以有這些情緒，是因為他在做書的路上，實在是遇見了太多荒唐又心寒的人事物。像 是有人在他演講結束後擋住他，用茫然的眼神請求幫忙出書；也有人會打電話到辦公室， 質問他為何要幫某某人出版……但最令人心碎的，或許還是因為做書而認識了某些作者的 真面目（好想知道這段在說誰）： 成為編輯前，我們往往是對書本懷抱著愛的讀者，自然對喜歡的作家或是文壇前輩抱有 嚮往。直到吃過幾次不信邪的虧，我才學乖，知道作品與人不該劃上等號，知道不少受人 愛戴者的黑暗面才是其本體，他們是會走路的地獄，把所有接觸對象拖進火燄中焚燒。 書中還收錄了一些日記，讀來真的很赤裸。看的時候，幾乎能感覺到那股黑暗從紙面滲出 來。 此外，書中那些描寫無力情緒的文字，更是處處擊中我心。特別喜歡這段談「委屈」的段 落，雖不知他經歷了什麼，卻不由自主地帶入，默默在心裡回應一句：我懂。 當你選擇沉默，選擇讓時間去說，但內心的委屈卻長了一千張嘴。想說，好想說。更不 用提，每日每夜，光是反芻當時的痛苦，也是龐大的心理勞動。你甚至能夠意識到，那快 要按捺不住、想對世界世界大吼「你難道不知道我很痛苦嗎」的衝動。 大概真的要受過很多傷，才能這麼準確地捕捉、表達出那些難以言說的痛吧。 【那些療癒】 好在，走過那些修羅場後，陳夏民也逐漸整理出一套屬於自己的人生哲學，讓他得以擺脫 黑暗。雖然書中不少段落讀來令人微微心痛，卻也處處藏著療癒人心的力量。 像我就很喜歡這段關於「成為難搞的人」的告白： 成為難搞的人，其實也等於和那些閃閃發亮的物事拉開了距離，的確有所損失。但若這 樣的轉變，能夠換來更多時間投注自身專業，並且贏得同甘共苦、樸實無華的夥伴，何嘗 不是生命的饋贈 ？難搞，挺好的。」 想想也是啊，人生已經夠難了，真的該把生命花在值得的人身上。 還有這段對「孤獨」的體悟我也很愛： 只有自己，才是最珍貴的。也因為真心理解自己的價值，才能不為所動，才能體會他人 的尊嚴，與自己的尊嚴，都有相同的重量；才能明白每一個可以坦然活著的人，都曾從地 獄走出來，因而願意尊重他人的陰影，不強求必須透明，也不會渴望他人永遠理解而不能 誤讀自己。 覺得設定好界線、與自己和解，並與他者維持平衡，真的非常重要。 而書中他對「有選擇」的思考，更是讓我看得點頭如搗蒜： 我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我是有選擇的，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陳夏民提到，過去的他會因為訂了一堆串流平台卻沒時間看而感到浪費，但現在的他已不 再計較「回本」。他這樣說： 這些 APP 能夠安然存在我的手機，想看的時候就能點擊收看，已經發揮最高的價值了 。 其實前陣子我也有類似心情。因為正職工作和經營自媒體幾乎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時間，總 覺得那些訂閱的影音串流沒時間看好像很不划算。看到這段話，整個豁然開朗！ 另外，身為「做書的人」，陳夏民的許多體悟，讓我這個「推書的人」看得是心有戚戚焉 。他說，自己曾因「不被需要的痛苦」而憤世嫉俗，很容易被外界激怒。雖說我沒到那麼 嚴重，但在經營自媒與分享閱讀的過程中，偶爾也會因為沒有被「看見」（像是點閱率、 觸及率）而感到失落。 然而，這樣的「欲求」其實是危險的。很認同陳夏民說的： 那樣的欲求就算得到回應，也只是一道照進永夜的微弱燭光，無法照亮漆黑的大地—— 期待他人的回望，往往只會把慾望掏得更深。 我之所以開始分享閱讀，是因為自己真的很喜歡看書。曾幾何時，這樣單純的初衷，竟演 變成一種壓力呢？ 所以，我特別喜歡書中這段話： 現在，我可以坦然地說：我所做的，是因為我喜歡，所以在喜歡的時候會願意多做一些 ；而不是為了爭奪他人的注目或是追求某種殉教似地優越感，而做出的扮演。 陳夏民說，他就像是中介，左手拉作者，右手拉讀者，讓更多人可以互動與聯繫。而我這 個小小推書人，做的不也是同樣的事嗎？ 只要有人能因為我的介紹而與一本好書相遇，那就已經是很美好的事了。被多少人看見， 也許真沒那麼重要。 【後記：迷信的無神論者】 這本書，真的是非常赤裸，也非常真誠。讀著讀著，忽然覺得它有點像是陳夏民的「告解 之書」（？） 在最後一篇〈迷信的無神論者〉裡，他娓娓道來自己是如何走進這樣一個既迷信、卻無神 的世界。他說，在那段最黑暗時光，有天原本只是打算到市中心吃個飯，卻突然起了個念 頭，決定跟著直覺走。結果就來到了桃園大廟門口。想說既然來了，就去拜個拜。 投了香油錢、點了香，起初只是簡單祈求逗點出版能夠長長久久，沒想到竟一發不可收拾 ，把心裡所有的黑暗全都傾倒出來，向開漳聖王傾訴那些跌入人間地獄、遭受業火焚燒的 人與事……最後，在焚燒金紙的時候，他甚至在心中吶喊：「壞東西全部燒掉！燒掉！」 神奇的是，那之後，他心中的重量真的輕了些。於是此後，他便不時回到廟裡，找開漳聖 王「諮商」。他在書中這樣形容這段關係： 我們每一次的會晤，也是我無法別過頭去，必須張開眼睛把自己看清楚的時刻。眼前這 一尊雕像，彷彿一面鏡子，我不能逃跑，只能持續地凝視著對方的眼睛，告訴他所有的委 屈、憤恨，或是歉疚。 隨著這樣的互動持續下去，他也逐漸發展出一套屬於自己的信仰邏輯： 我暗想，虔誠的信徒多是無神論者吧。因為他們清楚向上蒼祈求的一切，不可能無中生 有。而能夠接受自身無能的人，才能坦然迎接外在世界夾帶隕石般強大絕望的撞擊與破壞 ，而不在恐慌中自爆。這不是克蘇魯神話中那無法言說之恐怖詛咒，而是身而為人，有時 活在爛泥一般的人生中，就算遭受踐踏，也無法逃離的卑微以及必須懷抱的理性。 原來，所謂「迷信的無神論者」是這樣來的啊！或許我也該找個時間去拜一下？ 最後，來聊一下這本書的版本選擇好了。其實《迷信的無神論者》有兩個版本。除了我買 的「純文字無添加」的文庫版外，還有「黑色回憶」精裝版。當初在三餘猶豫了好一陣子 ，最後還是決定──逗點的書就是要買文庫版啊！（啥理由）。 結果回家才發現居然有簽書，應該是買對了吧（笑）。 總之，這本散文與我先前讀過的陳夏民作品相比，的確感覺更任性、更自我了一些，但依 然共鳴滿滿（看那密密麻麻貼滿的標籤就知道）。大推啦！ -- 姆斯的閱讀空間 FB: https://www.facebook.com/maxjamesread/ IG: https://www.instagram.com/maxjamesread/ Podcast: https://apple.co/3THZYMo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9.14.25.68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ebptt.com/m.aspx?n=bbs/book/M.1762873802.A.9F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