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7Inglet ( invalidity)
看板emprisenovel
標題[連載] 殘疆意氣行 三十三 (17)
時間Sat Dec 13 01:48:38 2025
第三十三章 絕壁擢鈴 (17)
江璟略略抬頭,剛才自己手指隨意所指,乃是一面生滿青苔的山壁,尤為滑溜,橫出
的少數岩石亦比低處岩石更見狹小。卻見青影如蝶,蹁躚峭壁之上,殷衡又已越過那處,
翻上了側旁另一條窄小岩石。他身旁有三數條垂掛的老藤微微晃動,顯是他用以借力的繩
索。
「靈蛾翻飛」輕功再怎麼神乎其神,亦非仙術,焉能一口氣提縱上至山頂?輕功之神
異,在於身處十丈青苔絕壁,而能盡用人所不敢用、不能用、不該用之地形。麥苓洲與殷
衡師徒輕功對地形的運用,已是凡身之極限!
江璟精神一振,揚聲大喝:「年渭娘,沙若依在我手裡。妳圖謀不軌,快把真話交代
出來,否則我殺了她!」
這一下當真奇兵突出,三大名家想破腦袋也不曾猜到,這頭居然演起這麼一齣怪戲。
沙若依的主子身分非同小可,她突然間陷入生死大險,年渭娘固然大受震動,連何孤典和
杜荀鶴也各一愣。
三人身手俱都緩了下來。江璟元勁依稀感到三人勁力仍是蓬勃躍動,短時間卻並無發
動攻勢之意。
年渭娘怒道:「你瘋癲了麼?關你屁事?」
江璟道:「妳一個江湖人冒充內廷女官,更與朱溫勾結,就不怕我向金吾衛告發?」
沙若依插口道:「大姑,妳交個底吧,妳做的事,會不會害到十四娘?」
江璟心想:「沙若依忠心護主,恰好幫腔。」又想:「年渭娘不能殺我,因此今日便
不敢殺她,唯恐我在外邊說出真凶。」
何孤典問年渭娘:「這小子不是尋常的武林人,究竟甚麼身分?」
年渭娘皮笑肉不笑地「哈」一聲:「十四兒說他是西旌的打雜小賬房。」
江璟又忖:「幸好沒料錯,年渭娘決計不會在他們面前揭穿我與迴空訣的淵源,亦即
決不會承認她與我是由迴空訣結怨。」
何孤典皺眉道:「妳方才曾說,他是妳俘虜?他這鳥身分有甚麼用,斃了便是。妳擄
到他,又能問出甚麼李茂貞的機密?」
年渭娘嚴守迴空訣秘密,不願跟她多說,向江璟厲聲威嚇:「你敢動沙若依,我跟你
沒完,銀泉山莊也跟你沒完!」
在她眼中,死一個沙若依不足惜,壞就壞在安磨鄰與沙若依任一人要是在她面前有個
三長兩短,十四兒決計不會甘休,更會向她究責。
她坦露身為朱溫暗使的身分,最穩妥的法子,不外乎把沙若依就地滅口。但是江璟和
那個「麥苓洲的人」在旁瞧著,江璟是迴空訣的活線索,決計不能殺;而麥苓洲的人,今
日也不能殺。倘使她斃了沙若依,又放這兩人出去,終須教十四兒得知真相。
--與十四兒的情分,她放不下。
內心深處,她亦知蒲郎只以露水情緣待她,她自己更對蒲郎懷著重重算計。這世上若
有哪個人真心愛她護她,也唯有那個曾經體弱伶仃、自幼依戀著她的少女……
江璟一聽「銀泉山莊跟你沒完」,豈有此理,冷冷地道:「想對銀泉山莊下手的,只
怕是妳。」
年渭娘放聲大笑:「吵這個做甚?你想揭發我,身分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再說了,我
是清清白白的渭水民家出身,入宮伺候多年,冒充的罪名別想按到我頭上。」
這話頗有道理,江璟一時倒反駁不來。耳聽後方山壁無聲無息,也不知殷衡已上了多
高?
而三大名家自忖沒有硬攀絕壁的能耐,索性專心一意在低處相鬥,想也沒想過抬頭去
多瞧一眼怒鵬橋的鈴子,倒是給了江殷二人不少便利。
年渭娘洋洋得意:「朱節帥忠心為國,是朝廷賜名『全忠』的重將。我是正五品女官
,宮中有事,跟他聯絡一下,礙旁人甚麼事?前朝後宮,那麼多人跟藩鎮通聲氣,金吾衛
管不著!李茂貞和李繼徽在宮裡沒人麼?」
江璟無從辯駁,仍不吭聲。
年渭娘又道:「看是我先在宮裡向禁衛告發鳳翔的人,還是你在城裡求見金吾衛,再
告發我,還能來得更快?」
江璟心想:「李茂貞和李繼徽在前朝雖有翰林學士,在內宮只有宮闈局寺人,定是及
不上年渭娘。李繼徽不日將入宮宿衛,但畢竟尚未入宮。他們在我眼前暴露自己為朱溫效
力的身分,還顧盼自得,並不打算滅口,是依恃著雙方皆懷秘密,兩下裡心照制衡。」
年渭娘說了半天,只見江璟似乎被自己說得語塞,卻硬是不肯放開沙若依,反而表情
愈發嚴冷,忽覺不對,喝問:「你待怎樣?」
江璟聲調沉了下來:「我要得知磚瓦窯地牢裡那人的下落。」
年渭娘悚然變色。
半晌,她牙齒一咬,眸中怒火燎起:「你再說一句試試。」
江璟道:「這是妳我武林中的恩怨,妳不必在此間說,起個毒誓答允我便是。」
在他心中,的的確確,渴欲得知那長鬚囚犯的下落!
不單只為了迴空訣總訣,還為了……為了……
幼時夢迴的湯餅香,曾舉抱他小小身軀的臂膀。他不問那是真心或假意,實在發生過
的事,便是真的。
倘使藉著這掩護殷衡的時機,他能一併逼得年渭娘就範,事情便了了一大半!
年渭娘急怒攻心,尖叫道:「你們讓路,我先逮住他!」雙鉤霍霍,急掄開道,向這
邊路口衝來。
何孤典與杜荀鶴不明就裡,皆不欲貿然涉入二人這番陡發的詭異糾纏,眼見她急紅了
眼,彷彿已把奪銅鈴之事拋到腦後,不由得都讓在一旁。但他們的戒備卻亦不曾懈怠,以
防年渭娘竟是做戲,賺得他二人不慎放行。
年渭娘擦身奔過,何杜二人內勁皆有如江河水漲,倘若一見不對,便立刻出手阻攔。
年渭娘發足狂奔,一對美目圓瞪得幾乎變形,目光死死掛在江璟身上,唯恐他傷害沙
若依。同時雙鉤一連,左鉤脫手,雙鉤連成流星鏈,鉤柄的彎彎利刃向江璟頸側疾揮而至
。
流星鏈的光芒鞭過空中,風息振動。與這陣風動相應,江璟的元勁抖了一抖,一股與
之同宗同源的迴空訣「環轉」之力,揚起長棍,搭上雙鉤。
雙鉤受了這一擾,鞭甩之勢頓了一下,年渭娘一愣,陡覺對方棍端冒出一股急驟後退
的吸力,反將雙鉤向旁吸去。
她眼目只一霎,兩把勾在一塊的鉤柄已彼此脫離,那頭的左鉤已被江璟長棍盪出,飛
上半空。
年渭娘驚疑之極,只尖聲「噫」了一下,嗓音微微發啞。
雙方兵刃相碰時間極短,她卻從那極短的相碰之中,同時隱隱覺到自己與十四兒所練
的環轉訣,與蒲郎獨得而不願傳她的磁退訣。
「這小壞種把蒲郎的功訣練得這麼精,也就罷了,但十四兒……十四兒的環轉訣,是
我所傳……不能夠,此事絕不能是真!」
此事於她而言太過荒誕,她分不清自己是否生了幻覺!
在她震撼失聲之際,江璟棍頭轉過,如在空中畫出一把無形大扇,斜劈她右手鉤。
他在麥苓洲跟前不敢運使迴空訣,與年渭娘交手可沒有顧慮。棍勢落下,年渭娘身周
已有感應,不願以單鉤直攖長兵刃,右手鉤一縮一揮,閃身先去接空中落下的左鉤。
不料左鉤跌落的同時,高空忽有兩道疾風竄下,直奔二人之間,如兩發弩箭,激射而
至!
江璟與年渭娘不及細辨,只知來勢厲害,各自向後躍開。年渭娘後躍之時右鉤暴伸,
終於把左鉤帶回。
江璟只覺這兩發「弩箭」勁力熟悉,抑且並未瞄準他二人身軀。眼一眨,兩道疾風分
別射在他與年渭娘身前地下,卻不是弩箭,而是兩枚泛著墨澤的物事,如兩鉤彎彎眉月。
緊接著,半空裡響起一串鈴音,叮噹噹、叮噹噹……
江璟、年渭娘、沙若依,還有年渭娘身後蓄勢待發的何孤典與杜荀鶴,十隻眼睛朝上
一瞧,但見怒鵬橋最窄之處,空有勾索,繫著的青銅鈴已然不見,卻持在一人手中晃個沒
完,有節有拍,「叮噹噹、叮噹噹」地清韻悠揚,宛如迆邐在大漠長途的駝鈴。
何孤典百刃劍挽了兩個花,風聲颯颯中,嘿笑起來:「有趣有趣,這無名娃兒原來不
只愛殺人,還會登高。」
杜荀鶴抱起雙臂,年渭娘啐了一聲,皆凝注橋上動靜。
盤膝坐在怒鵬橋中央的殷衡五指一攏,掌中的銅鈴響聲便止住,向江璟叫道:「我的
鏢,你幫我拾起來啊。」
江璟看了看腳邊地上釘著的兩枚彎月鋼鏢:「你幾時變得這麼吝嗇?怎不打銅錢?」
殷衡振振有辭:「這不是殺人,不能隨便損失鏢兒。但這怒鵬橋距地太高,我只能打
鋼鏢,勁兒才足以把你跟年大姑都嚇得退開。」
杜荀鶴抱臂微笑,望向江璟。年渭娘罵道:「奸詭小子,原來是聲東擊西。」她雖厭
憎江璟耍詐,方才懸起的一顆心卻也踏實了,只是暗恨:「不愧是江守原那賊人的野種。
」
杜荀鶴仍是笑望江璟,江璟不由得心虛。他制住沙若依以分年渭娘之心,實則也不知
殷衡要變的是哪一門戲法,心說:「杜進士,你千萬別問我二寶意欲何為,我真不知道。
」
幸好杜荀鶴並不問他,仰首朗聲發話:「乍見之時,已知這位少郎君人品俊爽,果然
身上帶著真功夫。貴姓呀?你拿了我們的鈴子,有甚麼話要說?」
殷衡不答這「貴姓」之問,悠哉側過了身子,一手支著腦袋,半躺在石樑之頂,另一
條胳膊掛了下來,輕輕盪著那枚三位高手為之眼紅而不可得的銅鈴:「朱節帥只說以此鈴
為信物,誰先摘下鈴子,誰便做老大。你們方才重申規矩,雖然一直說的是你們仨,可其
實是為朱節帥手下的江湖人定一個尊位,也包括了何寡量在內,魁首不是非在你們三人之
中拔擢不可,對不對?」
三人不知他弄甚麼玄虛,何孤典冷笑:「這話甚是。打個比方,要是渭娘摘了鈴子,
待我兄弟來會合了,也得稱她一聲老大。」
殷衡道:「照啊,並沒限定誰能參賽,何寡量突然現身下場也行,安夫人若想參賽,
也不是不行,對罷?」
江璟猛地醒悟,一陣驚喜。
沙若依大奇:「扯我幹甚麼?」
「現下我參賽了,這鈴子,是我第一個摘了。諸位請說,誰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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