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阿豪摔車了。 他連滾帶爬的衝回家，大聲哀號：「我今天好衰啊！」 親戚的姨婆正好在家裡串門子，她見狀連忙上前關切。 「阿豪，你怎麼摔得鼻青臉腫？你最近是不是諸事不順？」姨婆說。 「我最近指甲斷掉，吸管插飲料吸管爆開，吃魚吞到魚刺，同一天三次被人叫錯名字！」 阿豪哭道。 「哎唷阿彌陀佛，這麼的嚴重。」姨婆說：「你這是遇到冤親債主啦！我認識一個很厲害 的師父，走走，我帶你去給他看看。」 阿豪被姨婆拎著就走，一臉茫然。 他被帶到一座天橋下，橋柱老舊斑駁，周圍停滿破舊車輛，成為都市中灰濛濛的一處角落 。車流聲在上方轟鳴。 只見一中年男子，下巴留一縷小鬍子，穿著廉價背心，正歪頭打瞌睡。 他面前一張折疊桌，桌上放一疊黃皮書。他背後一幅八卦圖，上面歪斜寫著「命有定數」 。旁邊一張小供桌，上面擺著觀音像，周圍一圈香灰。 「師父下午好！這是我家阿豪啦，他最近走衰運，帶來給你看看！」姨婆轉向阿豪說：「 阿豪，這是算命仙，神準高人，你快點坐下。」 算命仙一瞧阿豪，眼睛一亮，盯著阿豪坐定。 「少年仔，你這面相，一看就是非等尋常之人！」算命仙說。 阿豪見這攤子破破爛爛，算命仙一開口不知所云，不由得心生輕蔑，便酸溜溜地說：「師 父閱人無數，想必逢人就稱對方是非凡之相。」 「不不，我看你面目非凡是真，但觀你神色，頗有異狀。」算命仙說：「你給我生辰八字 ，我給你看一下八字命格，大運流年！」 阿豪心想這江湖術士還能變出什麼把戲，便提供了自己的生辰。 算命仙將阿豪的出生時間輸入了手機APP，很快就排出了四柱八字、五行統計等表格。 「我大致看了一下，你這命格非比尋常，但……」 算命仙沉吟不語，手指輕輕敲打手機螢幕。 「我先解析你的流年大運，日主坐印，時支逢子，水旺、幕相，火受制。」算命仙說：「 你八歲那年，水沖命宮，身弱。」 算命仙用指節點了一下乾支交會的格子，說：「命帶寒氣，躺了十幾天。」 阿豪面無表情，但他知道算命仙指的是哪件事。他八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送醫院急診 ，回家後又修養了兩個禮拜。 這件事所有親戚都知道。 「九歲庚午，火旺生土，氣運開，動則有功。那年你跑步拿第一，氣息順。」算命仙說。 阿豪覺得相當可笑，運動會跑步拿第一名的事情，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多半這算命仙跟姨 婆串通好的吧。 「十二歲甲戌，食神透，少年思動。命帶桃花星，有個女孩，名字裡帶『心』。你寫信給 她，沒送出去。」算命仙說。 阿豪心中一凜，他十二歲那年有個暗戀的女孩，名字有個「忻」字，當年寫了封告白情書 ，但一直沒膽交給那女孩。這事他可沒跟人說過啊！ 算命仙繼續說：「十五歲丙寅，木火兩旺，沖墓位。經過陰地，氣場不合，被人喊名。當 時嚇到了吧？那回有人帶你去收驚，這裡有記。」 阿豪忍不住對著算命仙點頭。 當年他夜遊經過墓地，後來被姑姑帶去收驚，這種事情姨婆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記得是哪 一年。 算命仙滑著螢幕，指尖在命盤上繞了一圈。 「十七歲，丁巳運。火透，印旺，日主被光照得太深。那年你應該常醒，不是病，是氣不 歸位。夜裡夢過火，火很近，照到臉，熱得要命，卻沒有燒到。」 此話一出，阿豪頓時大吃一驚。他十七歲時確實夢過一場大火，而且那可不是普通的大火 ，而是烈焰沖天，鋪天蓋地的無名之火。阿豪對這場夢印象深刻，因為那火勢太猛，燒得 他臉頰發燙，他醒來後仍心有餘悸。 這事他也沒跟人說過，此時由算命仙口中說出來，阿豪已經對算命仙的能力信了有八九分 。 「十八歲庚午，陽火臨命，貴氣初顯。那年有人送你車，黑色，鐵亮，這裡——」算命仙 指著命盤角落的「財星動」字。 阿豪用力地點頭，他考上大學時，老爸送了他一輛機車，並且登記在阿豪名下，姨婆不可 能知情。 阿豪忍不住坐正了身子，對眼前的算命仙肅然起敬。 只見算命仙繼續滑了幾下命盤，嘴裡還在唸：「庚午運起，氣走東南……」 忽然他停住，眉頭皺了起來。 「果然有異常，我一開始沒看錯。」算命仙說：「你這命格不凡，但奇怪的是業力深重， 難解……」 「師父，這是什麼意思？」阿豪問。 算命仙沒有回話，他皺眉陷入苦思，手指不斷敲擊螢幕。 過了良久，算命仙終於說：「這命，有欠。」 他食指在螢幕上一格一格地劃，「天干三合，地支帶刑。這裡都是債的字。債不是錢，是 氣，像被誰按著還沒吐完一口氣。」 他又滑，「印星太旺，福太重。福多的人債也多，命是帳本，寫得清清楚楚。」 「這裡，」他指著「辛丑」那格，「丑是庫，庫裡全是舊帳。前世債，沒清完。」 「看這丁酉之柱。酉金主結，債結未開。欠人一筆氣，走到這裡會動。」算命仙語氣越來 越低。「這命有債，債有主。債主未現，債氣已來。」 阿豪這下急了，忙問：「師父，你說的是什麼債？」 算命仙沒答，只喃喃：「八字不怕沖，怕欠。沖會散，欠會跟。這個命啊，債重、緣深、 難避。日主被印纏，印為恩，恩為債。這是命裡寫的。」 說完，算命仙關閉手機螢幕，閉上眼睛，沉吟不語。 夕陽的餘暉照進天橋下方，照在算命仙側臉。 「師父，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情況？」姨婆問。 「我這麼說吧，」算命仙說：「這孩子命格精奇，但前世債務極重，我很少看過這樣的人 。」 「債務極重？」姨婆和阿豪異口同聲地問。 「是的，前世欠的債總是要還的，把債務還完之後，命中貴人才會顯現，財運、事業、感 情飛黃騰達。」 「師父，這極重到底有多重？」 算命仙於是用了各種比喻來說明，簡單說就是很重，破格的重。 「哎呀！」姨婆巴了一下阿豪的頭。「我就說難怪你最近這麼倒楣，這就是冤親債主來討 債！」 「冤親債主……」阿豪兩眼呆滯，腦袋一片空白。 「還好你來得早，不然劫數難逃。」算命仙說著，從桌子下方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 像傳單一樣印了一些字。 「照這上面的指示做，有望化解冤親債主之劫，其餘命數，就看少年仔你自己的造化了。 」 阿豪恭敬的接過紙張，上面標題寫著「超渡冤親債主全功德化解法」，下面列了許多可進 行的事項。 「各大廟宇都可以做，我就不幫你們介紹了。」算命仙說。 阿豪此刻已經對冤親債主深信不疑，又見算命仙並沒有斂財的意圖，心中更是對他信服不 已。 接下來幾天，阿豪被姨婆拉著，跑遍各大廟宇。 有些宮廟販售「冤親債主專用金」，阿豪寫上名字和生日，在金爐化掉，誠心默念：請冤 親債主收下。 「金紙每天燒，多燒一點，不然冤親債主不會離開啦。」姨婆不停叨唸。 姨婆帶阿豪到大型廟宇報名了「超渡冤親債主法會」，現場一排塑膠椅，法師帶頭誦經， 阿豪在後面跟著合掌。 結束後拿到一張平安符和收據，上面寫著功德主ＯＯ豪。 在姨婆的主張下，阿豪在家中寫起「冤親債主疏文」，拿毛筆在紙上寫下「今弟子誠心懺 悔，願以功德回向冤親債主」。 雖然阿豪的毛筆字寫得很醜，但他還是寫了好幾張拿去化掉。 如此這般，搞了許多消災祈福、渡劫化緣、超渡債主的事情，花了阿豪不少錢，也把阿豪 搞得心力交瘁。 「我已經花了這麼多錢，那個什麼債務的應該有減少吧？」阿豪心存疑慮。 他挑了一個日子，叫上姨婆，再去找那位算命仙。 「師父，我都照你說的做了，錢也花了不少，這樣債應該有少一點吧？」阿豪問。 算命仙低著頭看手機，眉頭動了一下，又滑了幾下螢幕。 「奇怪。」他說，「我再算一次。」 算命仙滑著螢幕，又掐指反覆算了又算，最後說：「你的債還是一樣極重。」 「怎麼會這樣？」阿豪問。 算命仙說：「你這命裡的債，不是一般的債。該散的氣沒散，反而更壓。這種情況我以前 也看過，有的是欠命，有的是欠情，有的是前世殺人如麻，報應到這輩子，怎麼還都還不 完。債一多，就成了氣，氣壓在命上，除非特別大的功德，不然轉不動。」 阿豪聽得臉色發白，「可是我什麼都做了啊，法會、金紙、疏文，一樣沒少。」 「方式不對，也可能時辰不對。」算命仙說，「你這命的氣重，做一次不夠，要連續做， 不能斷。還有，你心裡懷疑，它就不散。氣是看心的，不看表面。你心若亂，氣就更亂。 」 「對啦，我就說了。」姨婆插嘴說，「冤親債主就是這樣，他要看你真心，沒誠意他就不 走。你還在那邊半信半疑，怎麼會有效？」 阿豪沉默不語。 算命仙看著他，「我建議你再多做幾次，越早越好，不然這氣再壓下去，命運會亂。」 姨婆在旁邊補了一句：「聽師父的話，別猶豫。」 「我覺得這件事不太對。」阿豪對姨婆說，「我都照做了，也沒偷懶，怎麼還一樣？」 「你以為這種事這麼簡單喔？」姨婆說，「那不是燒個金紙就能結束的，冤親債主跟你糾 纏幾輩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要真心，要念，要還，心裡還在懷疑，人家當然不走， 氣也不散。這種事不信沒用，信才有用，你現在還在想對不對、準不準，這樣怎麼會有用 ？」 「可是我沒感覺有什麼不一樣啊。」阿豪說，「我每天都在燒，錢也花了，不該有點效果 嗎？」 「你就是太急，太現實。」姨婆說，「這不是買東西，不是今天付錢明天拿貨，這是命裡 的東西，慢慢才會轉，你越不信越轉不動，債主就在旁邊看，你一懷疑，他就笑，覺得你 沒真心，他就不走，繼續跟你耗，這樣一輩子都走不開。」 阿豪抿著嘴沒說話。 姨婆接著說：「你要是真的想好，就繼續去做，別管準不準，先把心擺對，心對了，一切 才會對。這樣，冤親債主才會看在你誠心上，慢慢放你一條生路。」 阿豪點了點頭。 他原本想反駁，但那幾句話在腦裡轉了一圈，竟找不到能否定的地方。 冤親、債主、報應，這些詞重疊在一起，他分不清哪一句才算真。 如果算命仙說得對，那些倒楣事都有原因，從他小時候生病、被人誤會、運氣一直不順， 到最近摔車，全部都能對上。 他覺得那樣想反而清楚了，像是原本混亂的一堆事突然排好順序，只是那個順序讓人不安 。 他開始回想過去幾天，燒金紙、跑廟、寫疏文，什麼都做了，卻還是沒變。 如果誠意不夠，那要做到什麼程度才夠？ 那些法會、經文、金紙，到底有沒有人在收？ 他第一次產生懷疑，但懷疑之後又馬上想到……要是這些都是真的，他的債可能一輩子也 還不完。 這個念頭讓他靜了一會。 他抬起頭，看著算命仙，心裡浮出一個問題。 那不是突發的念頭，而是一種累積很久的焦慮，到了臨界才成形。 他想知道，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 只要知道，也許就能明白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師父，有沒有辦法知道……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 算命仙靜了一下，目光沒有離開手機。 「要看，不是不能看。」他說，「有些廟有在辦觀落陰，做得正派的，可以看到前世的片 段，不保證全部，能看到多少算多少。」 「真的看得到？」阿豪問。 「看不看得到不是重點，要不要看才是。」算命仙說，「不是每個人承受得住，有些人看 完反而更亂，有的信了，有的怕了，有的再也不敢來。你要去，就要先想清楚，命裡的東 西不是玩具，看一次就算動一次氣。」 阿豪沒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算命仙把一張名片從桌邊抽出來，放在他面前。 「這間廟的地址給你了，主祀地藏王，有做觀落陰，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名額。你要試，可 以去登記。」 阿豪二話不說，立刻報名了觀落陰，很快就到了進行儀式的當天。 阿豪被帶進神壇後方的靜室。燈光昏暗，空氣裡混著香灰和艾草的味道，牆上貼著紅字： 「靜心觀陰、誠心勿懼」。供桌上擺著地藏王菩薩，背後立著一面銅盤，火光反著光。 法師讓他報上姓名和八字，唸疏文、敲木魚，聲音規律而低。阿豪依指示盤坐、合掌，左 手小指纏上紅線，說是引魂線。 接著法師繞香三圈，在他頭上輕敲，口中唸著開陰眼的咒，聲音忽高忽低，像是在隔著空 氣說話。 空氣漸漸變得悶重，木魚聲一遠一近地響著。 法師閉上眼，聲音低緩而穩。 「所見非現，所夢非夢。影起於心，緣合則開。」 「那是你留下的影，封在記裡，今夜若緣至，便會開。」 「若緣在人，便問其名；若緣在地，便記其形；若緣俱無，心靜不動。」 法師緩緩唸著，聲音一息一拍，停頓清晰。 空氣中的氣味不再變化，整個房間只剩下聲音與呼吸。他聽見自己的氣越來越重，肩頭微 動，腦中的黑暗慢慢退去。 阿豪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能承受的東西。腦中閃過許多畫面，他在 猜測那個「前世的自己」到底是誰、做過什麼、是不是那些債的起點。他有些害怕，又有 一點期待。 他吸了一口氣，眼皮微微抖動。 他聽見法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腳下有階，心裡有門。往下走，莫急。」 接著木魚聲敲了三下。 「見山是山，見人是人。若影若形，皆是緣。」 又過了幾息，那聲音更低：「看見誰，便記誰；看見何處，便記何處。記得回頭時，帶著 那景，不帶那氣。睜眼吧。」 阿豪睜開眼，視線頓時被亮光刺得發白。 等眼前漸漸清楚，他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長袍。衣料厚重，光澤平滑，布面繡滿雲 紋與獸形，線條細緻，顏色深沉。 他抬起手，袖口寬大，金線在邊緣閃動，針腳幾乎看不出縫口，腰間束著一條玉帶，扣子 透著淡光，整體的樣式古樸而繁複。 他看了幾秒，忍不住開口：「這衣服……真華麗，看樣子像是明朝的式樣。」 聲音聽起來有些陌生，卻確實是自己的。 他抬起頭，周圍是一座寬闊的宅邸。地面鋪著青磚，牆面漆得光亮，梁上掛著花燈，桌案 上放著青花瓷與香爐，空氣裡有淡淡的香氣。 窗邊垂著絲簾，隨著風輕輕晃動，光從簾縫裡滲進來，照在屋內的漆器與銅器上，反出一 層柔亮的光。 「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他低聲說，「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宅子。」 他轉過身，才發現兩排人靜靜站在門邊，衣著整齊，神情恭謹。有人低著頭，有人垂手而 立，像在等候吩咐。阿豪看著他們的樣子，心裡生出一種模糊的壓力，覺得空氣都變得沉 重。 他低聲道：「也許我上輩子就是靠這些東西幹盡了壞事，才會欠下那麼多債。」 阿豪朝前走去。兩旁的僕人與婢女同時低下頭，整齊地退到兩側，為他讓出一條路。 那條路筆直，從廳堂通往外院，他每走一步，靴底都在石磚上發出輕聲，屋內的人都不敢 出氣。 大門半掩，光線從縫隙裡灑進來，照在地面上，一寸寸地亮。 「好了，來瞧瞧我上輩子到底幹了啥罪大惡極的事吧！」 他伸手推門。 門軸緩緩轉動，外頭的聲浪立刻湧了進來。 那不是風，也不是鳥，而是一大片人的聲音——呼喊、低語、哭泣，全混在一起。 他定了定神，往外看去。 院外擠滿了人，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男女老少都擠在一起，臉色灰白，衣衫破舊， 像是連氣都不敢喘得太大。有人伸手，有人彎腰，有人把孩子抱在懷裡。陽光照在他們臉 上，那些眼神都抬向他，裡面有懇求，也有絕望。 一名僕人快步上前，小聲提醒：「老爺，該發糧了。」 阿豪點了點頭，聲音從喉嚨裡擠出：「發糧。」 命令一出，兩排家丁動了，抬出一袋又一袋米，整齊排在門口。有人打開袋口，把白米舀 進竹簍裡遞出去。動作迅速，卻沒有喧嘩。 災民一個接一個地上前，雙手接過米袋，頭深深低下去。 「謝謝員外，謝謝員外。」 聲音一陣接著一陣，有的顫抖，有的沙啞，有的只是嘴唇在動。 他站在門口，看著那一片人潮。陽光下，米粒從簍裡掉落，打在地上，滾了幾下，被腳步 踩進灰塵裡。 他忽然覺得那光太亮，伸手擋了一下。 僕人繼續忙，袋子一個接一個搬，米一舀再舀，災民一波又一波上前，長長的人龍延伸到 街外。 那些聲音在耳邊此起彼落： 「謝謝員外！」 「謝謝恩人。」 「謝謝老爺……」 語氣各不相同，但全都是在對他一個人說的。 阿豪心中一凜，他原本預期會看到窮凶惡極的場面，但眼前的景象顯示，他上輩子將財富 用來賑濟飢荒，拯救了數不盡的災民。 遠處又傳來三下木魚聲。 阿豪感覺神智抽緩緩離了身體，眼前一片漆黑。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睛，自己正盤坐在寺廟 內的房間，他已回到現實世界。 法師看了他一眼，說：「因果循環不息，有緣自見，無緣自滅，一切皆在定中。」 阿豪向法師合十行禮，接著慢慢走出寺廟，腦海中洶湧翻滾。 此刻，他終於明白一切，他感覺整個人像被清洗過一樣，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澈，他腦海浮 現出一句話：「債太重所以氣不散，福太深所以氣未盡。」 在回家的路上，他再次路過算命仙的攤子。此時夕陽快落，天橋的影子拉長。 算命仙一見到他，立刻對他招手。 「少年仔，做完觀落陰了喔？」算命仙說：「你應該已經看到前世種下的惡因了，如果你 還想繼續消業障，我這裡有祈福改命全套大禮包套餐！」 算命仙說著遞來一張傳單。 阿豪接過來，稍微瞄了一眼，上面列著更多消災祈福的法會列表。 「師父，你算得很準，我前世的確債務極重，」阿豪對算命仙說：「但你看錯方向了。」 算命仙僵住了，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兩眼瞪著阿豪，等著阿豪說下去。 阿豪說：「如果我們每個人，生來世間，都是為了還債，那到底誰來收債？」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姨婆總是把冤親債主掛在嘴邊，我聽膩了。」 阿豪再次看了一眼傳單，登時釋懷了。 他把傳單貼到算命仙胸口，輕輕一拍。 這一拍讓算命仙瞠目結舌，滿臉的驚愕和疑惑。 「我上輩子的確有事情未結，因為我……」阿豪說：「我就是那個債主。」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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