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藝術本體為切入點的專業觀照 －－以京劇國家化以及禁戲為例 ◎王安祈 本書的寫作態度既然是局內局外交互觀照，因此，當某一議題外界多從局外的角 度來觀察時，本書願轉而從局內的京劇藝術立場提出補充。此處提出的例證是社 會對於京劇團置於軍中所引發的「戲曲政策化、國家化」的焦慮，以及對於『禁 戲』的看法。 第六章 由「全盛」到「轉型」的關鍵 第二節 外界對劇團體制的質疑 軍中對劇團是否存在藝術的監控（p.91） 對於自７０年起直到今日仍不時出現的對於「戲曲政策化、國家化」的質疑與指 控，本書在此要特別提出強調：劇團雖置於軍中，但軍方對於京劇藝術並沒有實 施意識型態的絕對監控，劇團演出的仍是傳統骨子老戲。翻開早期軍中劇團戲單 ，《紅鬃烈馬》、《三堂會審》、《失空斬》、《群英會》、《二進宮》、《三 娘教子》、《穆柯寨》等，全是傳唱已久的熟戲老戲，傳達的仍是傳統戲曲原有 劇情裡的忠孝節義道德觀、倫理觀和家國觀。相對於海峽對岸的作法，軍中劇團 對京劇「功能作用」的認知，其實只有「固有倫理道德文化的鞏固與傳播」。大 陸在1949年即明確的以「戲曲改革」為政策，訂定「傳統戲改編、新編歷史劇、 現代戲」三大劇目類型，組織力量積極進行整理、改編、創作，共同推動戲曲「 為新時代、新社會、新人民服務」的政治目的，相形之下，台灣的軍中劇團對於 京劇的態度是非常「固守根本」的，所謂「戲曲國家化」，不能只從外部的『劇 團置於軍中』來看。 第六章 由「全盛」到「轉型」的關鍵 第三節 禁戲與國劇 禁戲（p.94-96） 京劇團置於軍中卻未被交付「以戲直接宣揚政令」的責任，然而幾十年來有一項 措施，卻和「意識型態的監控」脫不了關係，那就是「禁戲」。 所謂禁戲，指劇團在公演之前必須先將劇本送教育部社教司審查，未通過的不得 演出。曾被禁的包括《四郎探母》、《昭君出塞》、《霸王別姬》等，被禁的理 由分別是：楊四郎投降敵國的漢奸行為不該被同情，昭君「文官濟濟都無用，武 將森森也枉然，文武百官皆無用，反叫紅粉去和番」的唱詞有諷刺政府之嫌，《 霸王別姬》則是與末路亡國之悲有關。 禁戲當然是意識型態的監控，與當時國情有必然關係。這樣的政策和多元化民主 時代的作風顯然矛盾，不過，此處倒要提出戲曲審美的專業思考。 京劇界人士在面對傳統好戲被禁演時的反應，竟然是四兩撥千金，以輕鬆甚至帶 點幽默的態度從容化解。像是《霸王別姬》，只改了劇名為《虞姬恨》，從名目 上強調女性的愛情遺恨，免卻「霸王」的末路之悲，劇本一點都沒動，竟然安然 過關，讓這齣梅派名劇得以再現於舞台。而《虞姬恨》演著演著，不知何時又恢 復了《霸王別姬》原名，也沒再引起任何風波。《昭君出塞》改了四句唱詞，大 意是「文官濟濟、武將森森，俱都是棟樑之材，俺紅粉甘願去和番」。這樣的唱 詞，和「和番」的悲情完全抵觸，就劇本的邏輯性來說，這樣的改法是極為可笑 的，可是觀眾在看戲時，倒也沒有太多反應。同樣的，《四郎探母》面對被禁的 命運時，劇團裡的人「聰明」的請了幾位戲曲專家，只在原劇本上改動了九十一 個字，僅僅加上了「四郎回營時獻北國地圖」的一小段插曲，唱詞身段都沒動， 就「治了四郎的病、救了探母的戲」，只要公演時在劇名前加一個「新」字，就 輕鬆過關了。就人物塑造而言，這當然是一大敗筆，對戲劇的戕害是無可言喻的 。然而，戲迷們的反應也和《昭君出塞》一樣，並不像外界所想的那樣悲憤。原 因何在呢？這得從京劇戲迷獨特的審美習慣說起。 傳統京劇原本就是「演員劇場」，觀眾進戲院不是為了看劇情、欣賞曲文唱詞， 主要觀賞焦點盡在「演員唱唸做打表演藝術的發揮」，傳統老戲本來就有很多情 節不順暢、唱詞不通之處，很少有觀眾嚴謹的推敲戲劇邏輯，通常只要聽到幾段 有韻味的唱、看到幾場有絕活的身段武打，就覺得藝術上心滿意足，這是中國戲 曲觀眾獨特的審美習慣，演員的表演超越一切，劇本再差都不足以影響「聽唱、 看身段」的心情。而傳統觀眾看戲時本來也就「不太專心」，傳統戲隨時會有冗 長、重複或無關緊要的念白和過場出現，觀眾不可能能全場專注，遇到沒有精彩 表演可觀可聽之時，便利用機會和左鄰右舍（無論相識不相識）閒聊一些戲劇掌 故，因此，九十一個字的改動，在傳統戲迷的觀賞心理上並不會造成明顯的波動 ，往往到四郎獻地圖時，觀眾席會出現一陣輕微的訕笑或評論，但不到兩分鐘， 四郎開始唱經典唱段，觀眾立刻回復情緒跟著拍板哼唱，戲迷對劇中人性格的接 受往往是通過個別唱段而不是整體劇情，對於這多出來的九十一個字，戲迷反正 「不去聽它」就是了。在戲迷心目中，對整樁禁演風波的感受是「幽默的接受」 而非「激憤的拂袖而去」，如果親身處在戲院現場，將會感受到戲迷們普遍的看 法是「當局者有其考慮，而劇界自有其對策」。演著演著，劇團和演員又悄悄的 把《四郎探母》的九十一個字和《昭君出塞》的四句唱詞改了回來，好像也沒人 察覺、更無人道破，新劇本根本沒演過多少次，禁演的風波，安然度過。 這當然不是正常的反應，無論戲劇審美觀（這也反映了八０年代以後戲曲追求整 體劇場觀與現代化之必要性）或是對政策干預藝術的反應，但本書提出這段，要 說明的是：對學界、藝文界和社會輿論而言，禁戲代表政治干涉監控藝術，但是 現場觀眾戲迷的感受倒沒那麼強烈，對藝術的斲傷力在劇場內部並不嚴酷。京劇 演員將劇運不振歸過於政府禁戲，其實有部分是在推卸責任。京劇後來與社會的 脫節，主要還是因為反映的情思太老舊，是戲曲內部的問題，並不能歸過於政府 禁戲。 -- 轉寄檔案說是「禁戲50年」 不過很多文字見於《臺灣京劇五十年》 只是文字並不完全一樣 這是說有一本新書？還是只是單純的誤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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