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hakerdance (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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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轉錄]我是如何成為支持女性主義的男人(四)
時間Sun Oct 19 21:14:16 2003
奶茶與蛋糕-----男男自語
台灣有愈來愈多的性別研究者覺得男人不能從性別改革中
缺席,女性研究者也大都鼓勵男性研究,不認為這是和婦
女研究搶資源,前提是男性研究要能夠從女性主義的觀點
出發。此外,女人不斷的反省自身性別經驗,參加性別演
講閱讀與運動,然而多數男人漠不關心,無論是性別課程
或演講觀眾仍然是以女性為絕大多數,男人似乎仍然覺得
性別議題與己無關導致男女之間的觀念差距愈來愈大。男
人實在應該更為深刻反省自身在性別結構中的位置,以及
自己如何從中獲益。就像白人以為自己沒有膚色,稱其他
人種為people of color,同樣的男人也往往看不到自己的
性別,看不到男性角色所帶來的好處。因此我們需要男人
與男人一起交換經驗,共同討論、反省、進而建構新的性
別觀點。1970年代,為了回應婦女運動,美國出現各式各
樣的男性團體,反歧視男性團體成立的原因,不外是男人
也感受到性別歧視也帶來情緒痛苦,以及面對激進女性主
義者的挑戰(hooks,1998)。然而在台灣始終沒有與女
性主義對話的男性團體出現。
去(2002)年九月,我主動向畢恆達老師提起是不是應該
組織一個支持女性主義的男性成長團體? 男人對於女性主
義的回應,不應該在2000年白絲帶運動之後就終止了,而
是要有積極的行動才是。起先,我真擔心沒有男生願意參
與談論性別議題的男性團體,因為很少有男生真的願意分
享生命經驗,有些男性團體最後不知要談什麼,就不了了
之。但是在畢老師的號召之下,我們的確組成了一個小型
的男性讀書會,暫名為「男男自語」。我們成立讀書會的
目的,包括理性與感性。除了知識的成長、建立新的性別
觀點的功能,也有情感交流的目的。活動的內容包括閱讀
重要的性別/男性研究經典、文章,看紀錄片或電影,然
後分享觀影經驗,每次找出一個男性成長經驗的議題,例
如阿魯巴、體育與運動、身材、尿尿比賽、看A片等等,
分享經驗,也可以以當時社會的性別事件進行討論,可以
討論兒童繪本、討論漫畫、討論流行歌曲,並與台灣的性
別現況連結。
無獨有偶,我意外發現王勇智(2000)與鄧明宇(2000)
在其碩士論文都提到他們成立一個男性成長團體的經歷。
王勇智(2000)認為這個男性團體的成立是因為在課堂上
講到女性主義與男同志論述,發覺到自己身上的異性戀男
性的位階面臨挑戰,他感覺到身為一個異性戀男性,似乎
找不到自己的價值,他想捍衛這個身分,想替這個身分找
到台階下,或能更夠有自己站立的位置。而鄧明宇(2000
)也表示在他所就讀的研究所,關於女性與同志的聲音是
很能被聽見,長期在這個社會上所經歷到的壓迫,使她們
身上被壓抑的部分,在這個較沒有壓迫的空間裡,較容易
被「大聲地講出來」。可是做為一名男性,一個被認為是
父權社會底下的既得利益者,多半是無言的,除了抵抗被
指為壓迫者,在課堂上似乎沒有值得說的。從他們的文字
,我可以感覺到一個異性戀男人成為「弱勢團體」,受到
的威脅與面臨挑戰,甚至以些恐懼。但是,我要問的是,
他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如果只是在研究所內他們
就能感受到,做為一個「弱勢團體」,所失去的價值,那
麼其他女性與同志當他們在研究所外,所面臨到的性別歧
視與性傾向壓迫,相信不在王與鄧之下。因此,如果王與
鄧兩人有同理心,應該質疑的是整個父權體制建構出的性
別規範與關係,似乎每個人都受到壓迫。
王智勇(2000)也提到他們不想走女性主義路線,因為這
樣似乎只會讓身上的男性部分完全消逝、放棄,可是又有
什麼途徑是能夠通向找到男性論述呢? 他的疑慮也似乎呈
現出當男人遇見女性主義所面臨的問題。不走女性主義的
男性團體遲早會走到死胡同,沒有出路。女性主義論述對
於父權體制分析的力道,兩百多年來已經受到驗證,也的
確讓許多女性獲得解放。而許多異性戀男人多患有女性主
義恐懼症,對女性主義怕而遠之,是因為女性主義正好刺
到他們的痛處,不得不使他們正視問題。另外,王智勇也
害怕身上男性部分會消失,我倒覺得如果真的有心探討性
別議題,就先把既有的男性氣概拋棄吧! 那又何嘗不是性
別歧視之下的產物,重新建構一套性別平等的男性氣概才
是重點。
另外,鄧明宇(2000)也提及他們的男性團體有兩個特色
。一個是酒,在團體中不可或缺的東西,生活中的苦悶在
酒精的揮發裡才能獲得解放,酒成了引發男性情誼的一種
重要工具,酒在男性文化當中,是十分重要的一部份,它
是情感溝通的一個媒介,一個讓人可以藉著「醉」,來忘
記身上角色的工具。酒,在台灣男性氣概與男性情誼建構
中,確實扮演一個非常角色,許多男人借酒澆愁,借酒來
談判生意,借酒來展現同一國的哥兒們情誼,更借酒來展
現自己阿殺力的男性氣概。如果,男人的確可以因為酒精
的作祟而產生壯膽力量,溝通感情與傾訴苦悶,然而酒醒
之後,還需面對既有性別現實,酒精只能暫時麻醉而已。
有趣的是,我的「男男自語」團體,聚會時也有提供食物
,奶茶與蛋糕。因為我們的聚會時間為早晨,在進入當天
主題之前,我們通常會先喝杯茶,吃點蛋糕,順便聊聊蛋
糕圖案、口味、顏色,或是奶茶的種類濃度。
鄧明宇的男性團體另一個特色是,參與者皆為家裡的獨子
。他表示身為獨子的經驗,讓自己承受了較大的期待與壓
力,尤其在重男輕女的文化影響下,獨子必須背負家裡的
責任。他覺得家裡能幹的母親,較為懦弱的父親,讓自己
較為認同女性特質,往往和與母親有種情感的連結,而與
父親有種距離,追求內在感性部分,厭惡大男人式的權威
。他也認為他們的男性團體是某類男性共通的處境,為苦
悶尋找出路的生命。我常覺得,因為重男輕女文化,獨子
固然承受家庭壓力與期待,也的確獲得家中其他女性沒有
的 權力,如果獨子真能清處理解自己在既有的性別結構中
的位置與處境,是不是應該試著拆解男人女人同時受壓迫
的性別歧視的父權體系?既使強勢的母親背後,何嘗又
不是在家庭犧牲自我而換取的權力地位。因此,獨子、強
勢母親、虛弱父親,還是得需要女性主義論述的協助,才
能真真看透誰才是性別結構壓迫來源,是父權體系,而非
女性主義。否則,一個不與女性主義對話與溝通的男性團
體,充其量只能算是男人間的牢騷,讓女性覺得這些男人
「得了便宜還賣乖」,而且不更新既有的男性氣概建構,
也尋找不出適當的出路。
男人的性別政治
說完了故事,接下來要談的profeminist男人所面臨的問
題。首先是「名字」,是pro-feminist、profeminist、
anti-sexist、male feminist、feminist?其次是自我內
部的掙扎--性別特質認同、男性氣概、主體性。最後要談
的是profeminist男人與其他男人或女人的關係。
以profeminist之名
從許多男性研究的文獻中,支持女性主義的男人的英文包
括: pro-feminist、 profeminist men、anti-sexist men
、male feminist,或者只是feminist。當我們提到
feminist一詞,大多數人認為這個人的生理性別應該是個
女人。因此, male feminist自然就標示出生理性別為男
性。然而,我認為性別平等最高境界是當feminsit不再有
性別意涵,男人女人都可以成為女性主義者 ,表示出男人
對於女性主義認同立場。不過,一個男人自稱是feminist
總要承擔極大風險,尤其是來自於婦運團體的挑戰,這樣
的男人是不是又想利用男人既得利益搶女人資源?而自稱
anti-sexist男人是以反對性別歧視為立場,並非採取正
面態度回應,Christain (1994)研究反性別歧視的男人
即是。至於pro-feminist men,Brod(1998)認為採取這
樣立場的人覺得女性主義是女人的、是為女人的,女性主
義是預先存在的事實,男人只是站在支持的立場,男人成
為婦女運動的附屬品,將自己與認同支持女性主義保持距
離。但是pro-feminist預設男人無法成為女性主義者,一
方面要支持女性主義,一方面又拒絕男人參與女性主義的
合法性。而王雅各(2003)表示他長期關注的重點在於先
想辦法讓男人profeminism,然後再讓他「變成」
feminist men。他的自我認同是male feminist。我覺得
在女性主義的運動中,男人應該採取一個支持與盟友的立
場,既然是支持與結盟,自然是要尊重原有的主體
feminist,feminist還是個女人,把profeminist給男人
,因此我個人是比較喜歡profeminist,一方面保留pro-
feminist對於女人自主性的尊重,一方面又不至於將此尊
重轉成沒有生產性的依賴,他承認受惠於女性主義,但又
堅持男人有權利與義務要在與女人合作之下,男人發展自
己的女性主義政治,有意願完全投入消除父權
(Brod, 1998)。
男性氣概再建構
Kimmel(2000)認為男性氣概牽涉到兩組權力關係,一組
是性別歧視,也就是男人支配女人權力;另一組是同性戀
恐懼症,異性戀男人對同性戀男人或娘娘腔的歧視與污名
。這兩組權力結構在父權體制的運作下彼此交互作用,定
義出傳統概念的男性氣概與女性氣質。Pronger
(引自James,1998)也提到男性氣概是女人與男人之間
權力關係的策略,是父權異性戀利益的策略,這樣的權力
關係呈現本質上壓迫結構與權力不平等,因為男性氣概建
構來自於男性特質是受到褒揚的,而女性氣質是遭受貶抑
。雖然Connell(1998)認為男人的優勢特權是他們在父
權中的紅利(dividend),但男人也的確在父權體制受害,
因為男人必須壓抑女性氣質,而喪失表達情感的能力。對
於profeminist男人來說,他們試著尋求與重新價值他們
認為自己原本的女性特質。然而,假如男性氣概的本質是
性別歧視與恐懼同性戀的,他們又該如何面對自己原本的
男性氣概?因此,profeminist男人必須思考是否要去除
原有的男性氣概?許多profeminist男人覺得唯一的一條
路就是放棄既有的男性氣概其過程相當充滿罪惡感、痛苦
、掙扎與矛盾(Pease,2000)。但是Seidler
(引自May & Strikwerda,1992)認為大可以不必拒絕自
身的男性氣概,但是可以重新定義。男性氣概沒有好壞問
題,端視他如何定義?如果男性氣概以父權體制來定義,
那就注定要性別歧視與恐懼同性戀了。因此,我覺得
profeminist的男性氣概必須以女性主義觀點來賦予新
意,並且重拾受壓抑的女性氣質。Kimmel(2000)就重新
定義他的男性氣概,提出profeminist男性氣概的可能:
反性別歧視,為女性平等爭取權力,支持同性戀,反對異
性戀霸權,與反對種族歧視。他也同時提出當每一個人同
時呈現男性特質與女性特質,男性氣概與女性氣質就不再
任何意義,這些都是人的特質,無優劣之分。James
(1998)也描繪重構男性氣概的方式:不同性別之間對話
與溝通、同時閱讀不同性別、種族、性傾向的人的作品、
男人需放棄男性特權、肯定女性特質。
不過,有許多男性研究,都在解構男人傳統霸權的男性氣
概,從批評現有性別研究到建立新的男性氣概理論,但缺
少的是如何建立新的健康的自我理論(Cornish,1999)。
profeminist男人在支持女性主義的同時,重構自身的男
性氣概,兩個力量的拉扯、撕裂,在新的男性氣概建立之
前,勢必先要逃離自我,因為原有自我也是受到異性戀父
權所建構。而新的自我成形,在現階段似乎難以掌握與確
定。就我個人而言,我總是在男性氣概與女性氣質兩者間
的邊緣擺盪,因為我的性別特質被定義為娘娘腔。因此,
我並沒有為異性戀父權所建構的男性氣概標準。這也是為
什麼我要以給予我權力與能量的女性主義來思考,去追尋
、讚揚與認同我潛在的女性氣質。在顛覆傳統男性氣概的
同時,尋求一個具有profeminist男性氣概的男人,但這樣
的典範是困難的。女人已經可以從女性主義經點找出許多
典範,profeminist男人還正努力創造這樣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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