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大家都說的很有道理，我倒是想說說我觀察到的現象。 我覺得日本會進步很大的原因是懂得「合作」來創造最大利益。 這個合作不僅是人與人，也包含團體與團體。 象我現在的研究團隊裡包括東大獸醫科、理學部、醫學部、帝京大學醫學部， 當然還有一起合作開發的公司，產官學的合作很旺盛。 （這個公司根本就是設在東大校園裡啊） 因為做的出成果，所以也會跟國外合作。 像我先生念的是神經再生，之前他們合作的團隊是劍橋大學， 做出來的成果也有在做臨床應用。 現在台大也許不一樣了，但我記得以前我們還在念書時， 很少有聽到我們系上和其他學校合作的臨床研究。 我們自己如果做不好，別人怎麼會尊敬我們？又怎麼會跟我們合作？ 我這裡有一個泰國學生，剛開始，我跟大家一樣，覺得泰國的獸醫進步嗎？ 但跟他聊天的過程中我才知道，天啊，我們也輸人家泰國很多。 因為他們做的好，他們學校跟很多國家都有姊妹校的合作關係， 包括美國、德國， 東大年年帶學生去參觀泰國的獸醫系，怎麼就從來沒來參觀過台灣的？ 還有，我覺得「尊重」和「謙虛」也很重要。 台灣的醫院很有趣，學校喜歡踐踏外面的醫師，外面的醫師也以踐踏學校的處置為榮。 不會被批評的地區診所，大概就是那些老師的學生開的診所吧。 我們會說日本的學會出很多的期刊，裡面的內容往往也不只是學校老師寫的， 也還有開業醫的一些臨床經驗，當然也都不會暗槓藏步， 因為懂越多越不怕人學阿，只要自己持續進步，就不用怕被別人超前。 日本對於各行各業都很尊重，自己也會尊重自己的職業。 幾個月前參加學會，有個地區小醫院，專長是做顯微外科。 這位醫師還要求自己跟底下的醫師，每兩個禮拜要練習一次大鼠的後大靜脈吻合。 這樣，才能保持自己開顯微手術的穩定與精準手感。 開業醫是這樣要求自己的，台灣呢？ 之前學校有個演講，還請外面的醫師來教大家各式各樣神經疾病的臨床表現及治療。 這個開業醫準備了很多臨床病例的影片，我覺得比之前在學校學到的還多。 因為東大是二級醫院，要轉介才能來，所以很多怪病例天天看， 像是PSS、IVDD，每週都有， PDA、腦腫瘤、脊椎腫瘤，每月都有， 但是，因為日本犬瘟病例很少，轉診的病例就更少，因此大家很少看到犬瘟， 所以看到犬瘟發作的影片，學生都感到很新鮮。 上次跟一個韓國學長一起開腦，術後癲癇發作，大家也趕快衝過來看， 因為沒看過。 因此，大學與臨床醫院是合作的，不是對立的。 大家發展不同區塊，不搶生意，也共享資源。 如果台灣沒有辦法讓學校醫院與地區醫院的關係是合作的關係的話， 那大家都不會進步。 以前我們念書的時候，手術準備室還會貼一張lemon hospital的名單， 代表台大有處理過他的爛攤子的醫院。 （當然，事實上外面醫院也會處理到老師們的爛攤子） 我們在學生時代，自己手上都還沒有實力，就接受這種批判他人的想法， 之後畢業後，也會高高至上，以批評別人為樂啊。 但到底有沒有自己想想，手上有多少實力？ 尤其，常常只是聽了主人的敘述，就斷下結論批評，是非常可怕的。 主人對於前一個醫師的敘述，能忠實傳達多少，尤其是沒有醫學背景的主人。 大家可以想想，從實習到行醫，有沒有在主人面前批評過前一個醫師的處置？ 或是聽老師講過這種話？ 還是在網路上看過一些年輕醫師，或是學生在寵物版，做過不負責任的批評， 在沒有真正了解狀況，看過摸過動物的情形下， 只會叫上版問問題的主人換醫院，或是立刻做出精闢的診斷。 這讓我想到之前網路上有看到一個什麼寵物藥物盒子之類的東西， 是一個醫師，說自己到過很多國學習，貫徹東西， 覺得看病難道沒有簡單一點的方法嗎？ 於是他在網路上推出線上診療服務，只要填好問卷，他就會寄出治療的藥物。 我甚至還有在奇摩知識上看到有學生引經據典說了書上一堆治療焦蟲的方式後說： 焦蟲沒有治不好的！還立志畢業後要當收費最便宜的獸醫。 焦蟲真的這麼好治嗎？如果這麼簡單，那最近怎麼會還有人在研究治療焦蟲的方法？ 相信有真正治療經驗的人，都知道答案是什麼吧。 要批評別人很簡單，但自己站上治療的火線試試看，承受一下壓力試試， 單單是簡單的咳嗽、拉肚子、精神不好、吐、不吃飯， 自己真的有把握馬上抓到問題所在嗎？ 翻開課本，這樣的症狀大概佔了半本書吧，怎麼做區別診斷？ 所以我想獸醫環境進步之前，自己的心態也要謙虛一點，才會有所突破。 謙虛之後，才有可能大家合作吧。 不知道其他學校如何，但我真的在東大最大的收穫是： 我終於真的知道所謂臨床研究是怎樣。 以前在台灣，待過研究室，當過臨床獸醫師，總覺得臨床跟研究差很遠。 但是在這裡，我們所有的研究目的都是要能應用到臨床上的， 很多學生都會說，出國念不到臨床，念了也沒用。但請問「研究」真的這麼不堪嗎？ 一個在台灣當了很多年的醫師，在日本也做出被science accept的學長告訴我， 研究是支持臨床進步的後盾。 一直在做研究，會不知道臨床需要什麼，一直做臨床，會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進步。 我的經驗是，之前畢業後，覺得學校念的東西，很難拿來看病用。 等到臨床經驗比較好了，又覺得很難進步。 開始又回到臨床研究的領域後，我突然看懂了很多以前看病的盲點，才知道怎麼改進。 當然，說了這麼多，日本也不是都是好的。 我叔公在日本是醫生，大女兒女婿是獸醫，小女兒女婿是牙醫， 都在日本工作，大家都有一家醫院。 據叔公說，獸醫的地位在日本其實沒有真的很高。 日本有所謂「三師會」，是醫師、牙醫師、整骨師。 獸醫根本還排不上去。 這個三師會有點像是扶輪社這樣的，算是地位表徵。 獸醫師的薪水也不算太高，剛畢業是日幣25萬上下，比拉麵店員高個1~2萬吧。 做了十年，也大約是35萬上下，自己開業才會賺一點。 不過日本的獸醫養成訓練也還是算比較長的，大概畢業後至少都要有個5~8年經驗， 才會被稱為主治醫師，之前算是研修醫師。 主治也要當個幾年，才會出來開業，比台灣平均年數長了許多。 經驗當然也會比較豐富。 我們這裡有很多研修醫的爸爸是開業醫，但是他們並不會直接回去接醫院， 而是會到大學當研修醫，或是其他醫院做幾年累積經驗。 雖然他們的地位並沒有跟醫師一樣高，但主人真的多半很尊重獸醫師， 相對的，醫師對於治療疾病，也真的是很用心。 所以，所謂的尊重也是要自己爭取的。 不過這些情形只是我在東大看到的，不代表全部日本都這樣， 因為我一直聽說日本很排外，身邊也有很多朋友真的有遇到一些事情， 但我很幸運，我們研究室對外國人很好，幾乎二分之一的博士生是外國人。 只要我們問問題，不管是臨床的還是研究的，是問老師還是學生， 大家都會很熱心的回答，我從來沒有聽他們對我說： 「你連這都不知道，自己不會去唸書喔？」 不論是術前準備、手術過程，還是研究的步驟，他們會很仔細的教我們。 感謝這些和善的人，我適應的還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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