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约书亚，你自由了。」 ──「作为谍报的五年里，辛苦了。」 ──「布莱特父女的心理太过健全，对你这个怪物而言太过耀眼吧？」 一连串的言语伴随着残酷的真相，在弹指声响起的同时，宛如隐藏在血液中的毒性发作而 流到四肢百骸，冰冻了心，粉碎了原本伸手可得的光。 他的艾丝蒂尔……好不容易，他才觉得走近了她几分呵…… 「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 怒吼、悲愤，抑止不住的痛苦漫天倒海而来，承受不住的约书亚，双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的 敲击地板，在恢复记忆的瞬间，清晰不已的地狱景象在眼前一一滑过，温柔的姐姐，令人 尊敬如同兄长般的莱维…… 接着是一连串的无止尽黑暗。 拉下保险栓，扣下扳机；在杀人与被杀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因为从以前就胆小的他，原 本就没有勇气面对事实的勇气──他残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拿着刀子划过大臣的喉咙，设 定定时炸弹的爆炸余波毁了无数的民家住宅。而，直冲天际的红焰下方，晃动的黑影彷佛 如地狱来的厉鬼，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则控诉令人发指的罪行。 有的，是无助的孩子在火焰中喊着亲人的名字；有的，是被熊熊烈焰烧灼的哀鸣；有的， 是因为理解到一夕间突然失去亲人的崩溃哭喊……但他选择转身离去，不愿面对那可悲的 事实和残酷的血腥。 曾经模糊的鲜红过去，现下如同猛然拉下蒙面的纱般，赤裸而血淋淋的摊在他面前──想 忘，忘不了；想逃，逃不掉。 这样充满罪孽的他，有什麽资格成为布莱特家的养子？令人敬重，拥有如大海般胸襟广阔 的父亲──他背叛了自己在对方眼前立下的誓言；令他心悸不已，虽然有些粗神经却永远 如同太阳般照亮他人的艾丝蒂尔──他出卖了她的父亲，一度间接害她步入危险的境地。 他爱他们，在这五年里，利贝尔给予他无尽的温暖──艾丝蒂尔与父亲的存在对他而言， 除了莱维和姊姊外，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家人。 家……好美的名词，可他，不配再次拥有。 因为精神上的冲击而混乱的金眸，随着时间流逝，已逐渐转为平静──但挥之不去的悲伤 ，却更加阴郁深沉。 「这是……惩罚吗？莱维……姊姊……」 由於自己曾亲手毁去无数温暖的家庭，忘却了温馨的亲情，因此上天给予他一个美梦，再 由他自己品嚐背叛家人的痛楚以及无尽的悔恨。 朦胧的视线逐渐转为清晰，视线所及，都是曾和艾丝蒂尔一同走过的地方──在这里，就 在他所站的土地上，他曾与艾丝蒂尔互相起誓，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後，他要亲口告诉艾 丝蒂尔自己的过去，与她坦承相对。 闭上眼，正值豆蔻年华的美丽脸庞在眼前浮现──不论何时，她总是不忘回头以无比信任 的目光凝望着自己，笑得好不开怀。 ……可是，艾丝蒂尔…… 假如知道自己的真正模样後，她还会这样信任的看着自己吗？ 约书亚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再继续想下去。 ──他违反约定了……不论是对父亲，或者是对自己的。 ──已经，无法再伪装下去了。 他失去了留在艾丝蒂尔身边的资格，或者说，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能待在布莱特家。是他自 欺欺人，把事情想得太单纯──就算记忆被消除，他也该明白「噬身之蛇」的作风──不 清算不代表弃子，而是他另有任务。 ──五年内的游击士协会情报，透过他而传到了组织内部。 铁铮铮的事实真相摊在眼前，宛如巨鎚敲碎了他花了五年伪装的面具，毫不留情粉碎他的 梦想──他曾经如此渴望，甚至好不容易踏出了第一步，与他心中的阳光并肩而行。 如今，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美梦一场，他终究什麽也没能留下，除了这一身充满罪孽的 可悲力量。尽管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是另外一个优势。 虽然他破坏了约定，但他还是有他能做到的事。 作了一个深呼吸，艾丝蒂尔的笑容在眼前浮现，意外迅速地平复了那份汹涌波涛的悲愤情 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决心──第一次，他轻而易举找到自己接下来 的目标，而不似之前茫然无措。 睁开眼，冰冷的杀意充斥着琥珀色的瞳孔，在夕阳西斜的照射下，面无表情的侧脸多了几 分肃杀的气息。 他是怪物，而怪物所能做的──只有破坏。 他要亲手毁了结社，杀了蛇之使徒的白面，怀斯曼。 他不会让黑暗侵蚀到艾丝蒂尔，他会亲手将自己惹来的黑暗血腥埋葬到万劫不复深渊的地 狱里。 约书亚不自觉握紧了双拳，指尖狠狠地掐进了掌心。 没有任何人能够抹去艾丝蒂尔的笑容──他发誓，这次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亲手杀 了那人──反正已经错杀百人，多杀一人，对於一个没有心的修罗而言没有差别。 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逐渐西斜，倦鸟归巢，只留下少年孤单的影子映在地上，金色的瞳孔 中流转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沉思了半晌，约书亚爬起身，走进王都的购物区，准备他所需要的东西。 这次，他绝不再重蹈覆辙──只要离艾丝蒂尔远远的就不会伤害她，或许会难过一阵子， 不过只要雪拉姐和父亲在，艾丝蒂尔定能重拾熟悉的笑容吧？ ──对不起，艾丝蒂尔。 约书亚拿着调配的材料回到原处，确定四下无人後，不着痕迹将东西收入怀中。 ──到最後，他还是很卑鄙的……利用了两人在星空下曾互许的誓言。 熟悉的笑容，令人倍感刺痛的温暖，还有充满活力的声音──过了今晚都将成为回忆，再 过不久连感情会被遗忘，只剩下一卷黑白的纪录片。 深深吐纳了几口气，约书亚又回复成平静的模样──只是脸上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安 静地品尝着最後一刻的安宁与平静。 还没走，就开始想念了吗…… 唇角一勾，约书亚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什麽时候，他也变得多愁善感了？执行者可不能抱有太复杂的情感，关於这点他比任何人 都清楚……正因为如此，教授才将他改造成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杀手。 没有感情的杀手，只是表面上披着「人类」的皮──他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更没资格 享受被爱的感觉，因为，他也不会爱人，不懂得如何付出与回报他人，只会不断的伤害与 破坏。 就像他之前对父亲与艾丝蒂尔那般…… 正当约书亚再次陷入自责的漩涡时，娇嫩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冥想。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人未到声音便已传来，只见艾丝蒂尔双手各持一只甜筒的冰淇 淋，快速的走来──要不是怕冰淇淋掉了，恐怕现在是用跑的。「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 …」 脑中不由自主忆起艾丝蒂尔曾在洛连特冒冒失失的模样──因为用跑的，结果脚下一个不 注意摔了一跤，手上刚买的零食散落一地──她也因此足足生了两天的闷气。 从那之後，她再也不敢在手上捧东西的时候乱跑……算是少数在短期之内改进的坏习惯。 思及此，约书亚忍不住莞尔──而後转身，温柔凝视着令他心悸不已的女孩。 「谢谢，辛苦了。」上前，接下艾丝蒂尔手上的冰淇淋，约书亚对她再次笑了笑。「那我 就不客气了。」 「嗯！」眼前的女孩已经开始进攻快融化的冰品，约书亚不自觉多看了几眼──浅棕色的 长发随风摇曳，双眼弯成弯月的弧度，细细的舔着冰淇淋，红唇微微上扬，一脸心满意足 的样子。 尽管已经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游击士，还是这麽小孩子气…… 「嗯，那个，刚才的事……」想了又想，约书亚尝试轻声开口，艾丝蒂尔立刻刷红了脸， 尴尬的移开视线。 「嗯啊，那个……没、没事的啦……」 在夕阳的照射下，勾勒出少女穠纤合度的身材，微红的双颊显现出含苞待放的娇美，使约 书亚有些失神，让他不自觉又产生想留下的念头。 垂下视线，约书亚藉由吃着冰淇淋的动作掩饰自己刚才的闪神。 「啊啊，刚才真抱歉，那种说话方式让你误会了呢。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像是很差 劲的告白呢。」 「……倒也不是很差劲啦……」艾丝蒂尔小声的说道。 约书亚装做没听到她如同蚊子般的小声辩白，努力扯着自己的面部神经，微笑继续说道：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不用那麽着急地下结论。既然已经成为正游击士，当然可以 去发展各自的事。说不定，现在应该考虑一下大家的未来呢。」 他听见自己说着，却换来艾丝蒂尔有些疑惑的目光──那双朱红色的双眼凝视着自己片刻 ──却让约书亚忍不住流了些许冷汗。 「等下赶快回皇城吧，父亲还在等我们。」 她还是老样子，就算自己隐瞒的再怎麽好，只需一眼她就能瞧出端睨。 ──就这方面，她完全继承了父亲的第六感。 「……约书亚？」语调在最後提高，艾丝蒂尔似乎注意到约书亚略显焦急的情绪波动，一 双朱红色的眼睛如雷达般迅速扫过他全身，最後不满的盯着他看。 虽说如此，但这次他必须装傻到底。 「怎麽了，想谈谈各自的未来吗？」表情装的极度无辜。 闻言，某人气结的叹了口气。 「艾丝蒂尔？」尽管内心早已激动不已，但约书亚还是命令自己继续── 「没事！吃完就赶快回去吧！」 三两下解决完冰品，艾丝蒂尔有些赌气的道。 *********************************************** 两人平安无事的回到了皇城，过没多久，在王都参加祭典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出现──提 坦和拉瑟尔博士笑容满面与他们打招呼，雪拉姐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出现，而阵先生这 次是真的从厨房装了美酒从他们眼前走过，至於克萝赛则和王立学园的学园长一同出现在 餐厅── 其他认识的人们也留了下来，包括梅贝尔市长和莉拉、蔡斯的工房长和拉塞尔博士、以及 洛连特的市长爷爷……至於凯西乌斯，他们则是到晚餐才打了照面，之前似乎都忙着了解 现在军部状况以及重新规划制度，所以开了一下午的会议，面色看起来有些疲倦。 望着凯西乌斯在席间与女王等人低声交谈，艾丝蒂尔一边咬着叉子上的上等牛排，一边分 神和约书亚聊天── 「老爸果然真受欢迎啊……太久没回国，我看这次他不忙上几个月根本没办法回家……这 个迟到的代价可还真不小。」 抬眼，分神瞥了忙着和众人说话的凯西乌斯一眼，约书亚垂下视线。 ──值得庆幸，正因为他这麽忙才没……不，或许注意到了，只是忙的没时间来询问状况 吧？ 从傍晚吃完冰淇淋後开始，他就疲於应付艾丝蒂尔时时若有似无的试探，那双彷佛能看透 他一切的目光不时往自己的身上飘来，他已经被瞪到有点心虚──要是再多一个事事能轻 易看穿的父亲，他肯定招架不住──若是这样，大概晚餐後就会被抓去单独问话。 ……然後计画就会被打乱，他根本没办法离开。 思及此，约书亚无声的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瞳飘过窗外的景色一眼，又低头继续进食─ ─不过，嘴巴上还是应着艾丝蒂尔的话接下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才刚历经政变和内乱，各市长都想询问今後的政策方向──毕竟过几 天就会各自回到城市里，为了配合政策的实行，想多了解一些是当然……艾丝蒂尔，怎麽 了，胡椒盐不够吗？」一直盯着他看。 「约书亚。」艾丝蒂尔眯起了红眸，锐利的视线刺的约书亚觉得有些发毛。 「你怎麽了，从刚刚就一直心不在焉。」 一针见血，正中红心。 若不是肯定艾丝蒂尔什麽都没听到，约书亚还真没把握今天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演戏演到 现在──不过就算如此也没什麽差，正大光明的甩开艾丝蒂尔对「现在的他」而言再简单 不过。 ──但是，什麽事情都没说清楚就走，艾丝蒂尔还是会追上来。 所以，他必须狠下心要让她看清真相，那是他的义务也是诺言……五年前，他对着父亲， 也在满夜的星空下许下誓言──守护她。 不惜，任何代价。 只是──什麽时候不敏锐，每次只要一牵扯到自己的事情，就算不清楚前因後果，她总是 能在第一时间抓到自己异常的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这种直觉在这种时候特别麻烦。 「我没有。」淡淡否认，在艾丝蒂尔正想开口反驳时，约书亚先一步把话题转开。「你的 冰淇淋已经来了，再把它放在盘子旁边会融化的；还有，如果我心不在焉哪能回你话？」 艾丝蒂尔先是惊呼了一声，急忙将刚才送上的甜点推开──不过嘴巴上可没饶过约书亚。 「谢谢……不过，约书亚，你能一心多用这件事情谁都知道──我记得以前你有次明明在 计算，我随口问老爸利贝尔历史的问题，老爸都还没讲话你就已经把答案说完了──？」 有这种事？ 皱眉，约书亚还真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有到「谁都知道」的程度吧？ 「所以，约书亚你就快点说吧，心事闷太久不好喔。」 从老掉牙的童年往事扯到正事，完全不符合逻辑思考，直觉确敏锐的不可思议──她的思 考回路到底怎麽建构的？ ……算了，过了今晚，也不关他的事情。 话虽这麽说，约书亚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 「什麽样的历史问题？」熟到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能随口说出来？ 「啊……我记得是有关百日战役的导火线……总之那不是重点，约书亚，你还没回答我的 问题。」 再次叹气，约书亚决心装傻到底。 「没有什麽特别的事。」 艾丝蒂尔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叉子像是泄愤似的狠狠叉向盘子上最後一小块牛 肉。 ──一定要她把话讲的那麽明白吗？ 「约书亚，你从今天进城後到现在，和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我的眼睛。」 约书亚愕然回首，撞进那双神色异常严肃的朱红色瞳孔，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有吗？」 「当然有啊！所以快说吧，我会洗耳恭听的。」边说着，艾丝蒂尔解决盘中最後一点食物 ，然後进攻桌上的甜点──淋上巧克力酱的特大号香草冰淇淋。 平复在胸口翻搅的酸楚，约书亚放下手边的餐点，转而拿起了水杯轻啜几口，将刚才涌上 来的情绪咽入腹中，接着再摆出若无其事的微笑。 「你看错了，真的没什麽特别的事。」 与往常无异的笑容挂在约书亚的脸上，但看在艾丝蒂尔的眼里，不但很刺眼而且还很假， 她有些生气地想继续追问，然而，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左手下方有个力道轻轻扯着她， 怯怯的细小声音在旁边响起。 「艾丝蒂尔姊姊？」 「我现在没空有什麽事等下再说……呃，缇坦？」艾丝蒂尔一脸不耐烦地想打发来人，转 头後才猛然发现，某个金发蓝眼的女孩正热泪盈眶的看着自己，所有的声音当下硬生生卡 在喉咙里。 「怎、怎麽了，缇坦？」心底咯?一跳，发现自己前不久刚认的义妹像是受了什麽委屈般 的泪眼汪汪模样，艾丝蒂尔立刻把刚才的疑惑丢到九霄云外。「发生什麽事？」 「没什麽，艾丝蒂尔姊姊跟约书亚哥哥在谈事情就算了。」默默的放下手，缇坦有些无奈 的叹气。「我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看到阿嘉特哥哥……」 「咦咦，没关系，那个可以等下再说……至於阿嘉特……」抬头迅速扫过视线范围，艾丝 蒂尔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红发的阿嘉特，於是转头问约书亚。「你有看到吗？」 「刚才我有看到他似乎在跟父亲谈话，之後就从门口离开了。先回去看看客房，如果没有 的话再去二楼的酒吧找找，说不定现在正在跟雪拉姊或阵先生聊天喔。」前半段是对一脸 焦虑的缇坦说的。 至於後半段…… 约书亚镇定的抬起眼，对上艾丝蒂尔的视线後沉静微笑。 「艾丝蒂尔，要陪她去吗？」 金色的瞳孔流转着温和的光芒，凝望着约书亚如同往常的笑容，艾丝蒂尔露出些许挣扎的 表情，朱红色的眼睛在缇坦与约书亚之间游移，不自觉的咬紧了下唇。 「可是……」 「那个，姊姊，没关系。我知道路怎麽走，可以自己去。」再迟钝也发现两人之间有些不 对劲，缇坦体贴的开口，但艾丝蒂尔立刻摇头。「或者找雪拉姊姊，如果不行还有克萝赛 姊姊……嗯，阵先生也可以……」 ──所以，阵先生与雪拉姐都在大厅？ 闻言，约书亚与艾丝蒂尔默契十足的一同将视线转向前方：身为公主的克萝赛，现在正夹 杂在众人之间，现在正与拉塞尔博士谈话；而雪拉姊则一手拿着酒杯，跟阵先生与奥利维 尔拼酒中：她看起来虽然意犹未尽，但两颊已经染上淡淡的蔷薇色；而奥利维尔似乎快阵 亡，已经半趴在桌子上拼命求饶，空的酒瓶从桌下一路蔓延到桌上，排得整整齐齐，其中 不乏珍贵的各式酒类；阵先生拿着从不离身的葫芦猛灌，他的脸则活似煮熟的虾子般火红 ── 艾丝蒂尔与约书亚非常肯定，他这次绝对不是用气功装出来的。 两人同时理解，为什麽缇坦选择来找他们求助了。 「有什麽话我们等下再说吧。」约书亚乾笑，不动声色拿起左手边的餐巾纸抹去嘴上的油 渍；而旁边的艾丝蒂尔已经想挖个洞钻进去避难──她事前还特地告诉克萝赛，绝对不要 拿出浓度超过百分之十的酒出来宴客，不然下场一定很惨……那些厨子的耳朵是长到哪里 去了？打苍蝇吗？ 怪不得阿嘉特要逃难。 「算了算了，我陪你去……约书亚要一起来吗？」放下手上的餐点，艾丝蒂尔站起身子， 回头望了约书亚一眼。 「不了，我正好要找父亲谈点事情，回头见。」 艾丝蒂尔牵起缇坦的手，狐疑的目光还在他身上徘徊，像是想从他身上找出什麽蛛丝马迹 ，见状，约书亚忍不住苦笑。 「怎麽了吗？」 「姊姊？」缇坦同时疑惑的出声，水蓝色的大眼露出些许不解。 确定眼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与往常无异，艾丝蒂尔叹了口气，点点头。 「好吧，我等下再去找你喔，约书亚！」 喉头一哽，约书亚努力把持自己的脸部表情，含笑点头。 「嗯。」 确定艾丝蒂尔与缇坦一同从餐厅的入口离开後，约书亚才沉下脸，跟着从椅子上起身。留 恋的目光环绕室内一圈，视线一一在自己熟识的人身上停留几秒： 洛连特的市长，是位慈祥又为镇民着想的老爷爷，在前些日子的武术大会还特地前来王都 帮他们加油；王立学园的校长则是睿智且和蔼的长者，约书亚不曾忘记他那时在学园祭为 了帮助孤儿院重建，特地向校友募款的举动；蔡斯的工房长与拉塞尔博士在旅途上帮了他 们不少忙，还有梅贝尔市长与莉拉，帮助他们与摩尔根将军冰释误会，让将军重新信任他 们…… 除此之外，还有一路上与他们共同战斗的夥伴们。 奥利维尔大部分的时间都摆出疯疯癫癫的样子，但他敏锐的观察力及不时提出的计策，在 关键时刻推了他们一把；缇坦年纪虽小，但在与他们一同探索的路上从不哭闹耍任性，还 带他们去泡蔡斯的温泉；和阵先生初遇的地点也在蔡斯，那时在钟乳石洞，他很义气的帮 助他们，之後才顺利打倒魔兽找到药材；克萝赛邀请他们参加学园祭，尽管男女反串的舞 台剧让他有些吃不消，但那一星期的学园生活，让他生平第一次体验到做学生的滋味；至 於雪拉姊与父亲── 他们是恩师，不只在武术上提点他，还在自己困苦烦恼时鼓励他，伴随着他一同成长。 还有很多现在没能见到的，洛连特的大家、王立学园的乔儿、汉斯，以及在游击士协会里 认识的人们……无法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们一面，实在有些遗憾。 …… 约书亚闭上眼，五年的点点滴滴在脑海播放，其中以最後半年的旅程印象最为深刻，虽然 处处惊险，但总能逢凶化吉，坚定的走出每一步，朝着目标前进──虽然一切是虚假的， 然而，一路上的欢笑却让他曾经一度以为是内心的真正感受。 很美的梦，说实话，他很不愿清醒。 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做着这虚幻的美梦──那些在眼前绽放的灿烂笑容，还有他失落已久 的感情温度──绮丽的回忆，让他难以割舍那份与这些同伴参与未来的梦。 但他背叛了他们，他是真正幕後主使派来的间谍。 ──「只要不说，装做什麽都不知道继续和他们生活下去，他们不会发现的。」 邪恶的魔法师冷笑提醒他，那一瞬间，彷佛有一桶冰凉的冷水从头顶浇下，他无法忍受如 此庞大的罪恶感，也不能想像当那些曾经生死与共的夥伴们得知真相时露出的表情── 尤其是，为他带来这份美梦的艾丝蒂尔，拥有阳光般的爽朗笑容的她──他这一辈子都不 会想见到，由於得知残酷真相後，被恨意扭曲的脸蛋。 他自私、胆小又懦弱，只想保有这份最甜美的回忆，残忍地用这种方式为一切画下句点。 ──谢谢、对不起……还有，再见。 约书亚睁开眼，躲过众人的视线，踏出坚定的脚步，头也不回的悄悄消失在入口。 室内依旧喧哗热闹，政变的结束以及王国英雄凯西乌斯的归来，宛如一首凯旋之歌，不停 的在此时播放着。 他们全然不知，片刻後，离别之歌将在沉静的黑夜中悄然响起。 (待续) 後记： 呃嗯... 这边相当於FC的ending 星之所在的本文，等到本子卖完後我再来贴... 下次更新时间不定(远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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