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踏足雪谷的群豪听信了花铁干之言，先入为主的认为水笙与小淫僧狄云有苟且之事，水 笙的表哥汪啸风在山洞内找到了水笙，正巧听到路过群豪的污言秽语，又见水笙织给狄云 的羽衣，眼见水笙陷入百口莫辩的窘境，狄云决定跳出来替水笙洗刷冤屈，加油啊！狄云 ！ --- 汪啸风见那件羽衣放在她卧褥之上，衣服长大宽敞，式样显是男子衣衫，他提起羽衣， 仔细看了一会，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憎恨。汪啸风将羽衣往卧褥上一丢，说道：「他的衣 服，却放在你的床上……」 水笙心中一片冰凉，只觉这个向来体谅温柔的表哥，突然间变成了无比的粗俗可厌。 狄云在洞外草丛之中，见到她受苦冤屈，脸上神情极是凄凉，心中难受之极，义愤之心 顿起，虽知山洞外正有数十个好手在到处搜寻，人人要杀他而甘心，却也顾不得了，当即 涌身跃进山洞，说道：「汪少侠，你全转错了念头。」 汪啸风和水笙见他突然跳进洞来，都是吃了一惊。汪啸风当即拔剑出鞘，左手将水笙推 开，横剑当胸，眼中如要冒出火来，长剑不住颤动，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人立时斩成肉酱。 狄云道：「我不跟你动手。我是来跟你说，水姑娘冰清玉洁，你娶她为妻，真是天大的 福气，不必胡思乱想，信了坏人的造谣，水姑娘是位好姑娘，你……你千万不可冤枉了她 。」 狄云拙於言辞，平平常常一件事也不易说得清楚，何况这般微妙的事端，接连结结巴巴 地说了七八句话，只有使汪啸风更增疑心。 狄云见汪啸风神色益加不善，转念一想，想起当日扮作癞痢头阿三应付宝象之事，当下 放开喉咙，大声唱起山歌来： 「汪家少爷听我唱，千万别怪水姑娘，铁嘴恶贼乱造谣，做了错事不敢当。」 他当年在湖南乡间，本就擅唱山歌，湖畔田间，溪前山後，和戚芳俩不知已唱过几千几 万首山歌，比起说话，唱歌不知滑溜了好几倍，只见汪啸风神色由愤恨转为疑惑，提起的 长剑垂了下来。 「俺是耕田的蠢汉，只求糊口庄稼饭，尊敬师父爱师妹，叫俺做啥俺都干。」 群豪闻得歌声，便往这山洞聚了过来。狄云听见脚步声杂踏靠近，心中害怕，不自禁的 慢慢退至洞外。汪啸风岂容他这样离开，正要赶上前去，猛然醒悟，心道：「莫不是这对 狗男女在外边安排陷阱引我上钩？」乘着水笙神不守舍，便伸指点了她汝守、汇殷两穴。 水笙登时坐倒，汪啸风随即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汪啸风一出洞口，便见着狄云已被群豪所围，心中暗喜，正要发话。突然之间，半空中 如鸣琴，如击玉，发了几声，接着悠悠扬扬，飘下一阵清亮柔和的洞箫声来。群豪都吃了 一惊。抬头一瞧，却是个青衣怪人坐在洞口一株高松之巅，手按玉箫，正在吹奏狄云适才 所唱的山歌旋律。只见松树顶梢在风中来回幌动，这人坐在上面却是平稳无比。在场群豪 个个都是轻功好手，既能千里急追血刀师徒而来，在这崎岖滑溜的雪谷中奔驰，亦是如履 平地，但此刻人人均想，要似这青衣怪人般端坐树巅，只怕再练十年也是不成，难道世上 真有鬼魅不成？ 这时箫声连绵不断，汪啸风心头一荡，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只感到全身热血沸腾， 就只想手舞足蹈的乱动一番，方才舒服。他刚伸出拇指，立时惊觉，竭力镇慑心神，只见 群豪争先恐後的涌到松树之下，昂起了头，随着箫声摇头摆脑的舞动。舞到後来各人自撕 衣服，抓搔头脸，条条血痕的脸上却露出獃笑，个个如痴如狂，哪里还知疼痛。 突然间远处谷口隐隐传来一阵女子清啸之声。那青衣怪人心头一喜，箫声缓了一缓。那 啸声却愈来愈近，想是有人攀进山谷。青衣怪人颔首吹箫，如崑岗凤鸣，深闺私语。远处 那啸声忽地拔高，与他搭上了调。 两般声音纠缠在一起，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狼嗥枭鸣，或若长风振林， 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混得难解难分。过不多时啸声已近，群豪中有三个功 力较差的已跌倒在地，将自身衣服撕成碎片，身子却仍在地上乱滚乱转，彷若出水活鱼。 水笙倒在洞内因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虽然听到箫声後心神荡漾，情慾激动，好在手足 不能自主，反而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下，只是心烦意乱之极。 便在这个时候，啸声忽止，化成一个蚊鸣般的呢喃之音钻入耳来：「小和尚，是你麽？ 你躲在这里做甚麽啊？姊姊想念你得紧，怎地都不来找我？那不是太见外了麽？」这声音 轻细之极，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异常。 狄云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怎识得我？姊姊你是谁？」那声音又道：「 你明知故问，快出来罢，别让姊姊我牵肚挂肠啦。小和尚，你快回答我，你是梦郎麽？」 这声音竟是一直说了下去，竟似不欲休止。突然之间，语音变得温柔之极，说道：「好梦 郎，你抱住我，我是湿姊姊呀，嗯，唔，唔，再抱紧些，你亲我，亲我这里。」 汪啸风听得柔声昵语不断传来，尽是些男女欢爱之辞。忍不住想起当年与水笙耳鬓厮磨 ，乐游欢会的情景，慾念大兴，全身热血流动，肌肤发烫。他收敛心神，忙撕下衣上布片 塞入双耳。狄云低声说道：「这声音是阻不住的。这人以高深内力送出说话。布片塞耳是 没用的！师父曾说：『要抵御极乐销魂大法，唯有习练连城剑法，而那连城剑法，自练内 功入手。』师父还说：『欲练连城，必先自宫。若不自宫，一听之下，立即慾火如焚，登 时走火入魔，僵瘫而死。』只是……」 汪啸风双颊飞红，心头滚热，喉乾舌燥，内心深处知道再不见机立断，今晚性命难保， 一狠心，施展虎爪绝户手往自己裤裆猛力一抓，那话儿登时化为肉泥齎粉。但也乘着剧痛 之际心神略分、箫声淫语的诱力稍减，立时连滚带爬，舍生忘死的逃至数里之外，再也听 不到丝毫异音，这才稍稍宽心，但这时已是精疲力尽，下身鲜血淋漓。心头尽是想：「这 两个怪人是谁？这两个怪人是谁？」只是捡回性命，又闻得连城剑法的大秘密，却是好生 得意，不自禁有些感谢起狄云来。 狄云话没说完，眼见汪啸风自残肢体而走，心中惊骇莫名，喃喃地道：「只是……只是 我并没有自宫练连城内功呀，我只会言师伯教的三招，怎地不怕这个极乐销魂大法呢？」 那细声答道：「小和尚，那是错的！其实不用自宫也能练好内功。你师祖梅念笙早瞧出 三个徒儿心术不正，在传授之时，故意引他们走上了歪路，而你师父在教你之时，或有意 或无意的，引你在歪路上走得更远。我瞧小和尚你童子功练得不错，怎地被这些蠢货当做 淫僧追杀？快来姊姊这边，你告诉姊姊『连城诀』的秘密，姊姊教你每日每夜都享受快美 难言的极乐欢愉，嗯……啊……小和尚梦郎来呀……姊姊要你来呀……」 狄云怒极，一声暴喝：「你住口！」声震山谷，崖边落石滚滚而下。群豪均是耳中雷呜 ，心跳加剧，狂乱之势登止。人丛中一个女子应声而出，摇摇幌幌的站立不定，便似醉酒 一般。这人身穿素衣，脸色苍白，群雄都不认得她是谁。 花铁干忽然叫道：「啊，她是『湿情话呓』安康敏。是了，她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 弟子。那青袍人正是『诗耀煌』云中鹤。」群豪听得他们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党羽， 更加怒不可遏，齐声喝骂，心中却也均栗栗危惧。 只见湿情话呓安康敏脸上肌肉扭曲，显得全身痛楚已极，双手不住乱抓胸口，从她身上 发出话声道：「我……我和你无怨无仇，何……何故破我法术？」说话仍是细声细气，只 是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一般，口唇却丝毫不动。各人见了，尽皆骇然。雪谷之中只有 寥寥数人，才知她这门功夫是腹语之术，和上乘内功相结合，能迷得对方心神迷惘，失魂 而死。但若遇上了功力比她更深的对手，施术不灵，却会反受其害。 花铁干怒道：「我们追赶血刀淫僧，来的是天下英雄好汉，你们『双ㄕ』这种无耻色胚 ，混将进来莫不是要救援淫僧麽？」花铁干与群豪此时已知狄云乃童子之身，绝非淫僧之 流，只是狄云身怀连城诀的重大秘密，无论如何不能让与他人。 青袍人云中鹤应道：「甚麽英雄好汉，我瞧是狗熊之会！」他说第一个字时尚在树颠， 说到最後一个「会」字之时，人随声到，从高树上飘然而落，身形奇高，行动却是快极。 松树下不少人发拳出剑阻挡，都是慢了一步，被他闪身抢过。只见云中鹤一把抓住狄云的 右腕，背靠山岩嘻嘻而笑。群豪虽成合围之势，只担心若是误杀了狄云，则连城诀的秘密 就再无人知晓，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向前。 云中鹤阴侧侧地道：「小兄弟你好本事啊，几句话惹得汪啸风自残肢体，还伤了我的安 师侄，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狄云手腕脉门被扣正觉慌乱，听闻了云中鹤之言更感歉仄， 便道：「我误伤了人，当真後悔莫及。先生尽管重重责罚，我心甘情愿的领受，就是要杀 我抵命，那也不敢违抗。」 云中鹤道：「若要我不伤你性命，那也容易，你只须将丁典临死时的遗言，原原本本的 说与我听，便可饶了你。」狄云想起自己还未完成丁大哥与凌小姐合葬的遗愿，原是不能 死在这里。 云中鹤见狄云神色有异，只道他心中隐藏着甚麽重大机密，和颜悦色的道：「小兄弟， 丁典到底跟你说了些甚麽，你跟我说好了，我姓云的非但不会为难你，并且还有大大的好 处给你。」云中鹤接着吟道：「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云中鹤露出这一手功夫，山洞前登时采声雷动。 群豪皆想，素知此人贪花无行，进人波心再消失踪影做理所当然，但诗品才学确是高绝。 只见云中鹤长发一抖，向狄云说道：「小兄弟，我这几招吟诗撩妹与轻身闪人的功夫， 便传了给你如何？」此言一出，群豪有的人现出艳羡之色，但也有不少人登时显出敌意。 宅鲁之人若得高人垂青，授以一招两式，往往终身受用不尽，情场纵横，上完不理，皆可 随心所欲。 狄云摇头道：「丁大哥的遗言，只和我一个人有关，跟另外一个人也有关，但跟各位实 在没半点干系。再说，不管怎样，我是绝计不说的。你的功夫虽好，我也不想学。」 群豪轰然叫好，道：「对，对！好小子，挺有骨气，你已经得到了水姑娘的芳心，他的 功夫学来有甚麽用？」 云中鹤斜眼向洞内坐倒的水笙望去，过了半晌，见她始终默不作声，对自己适才的吟诗 并无倾慕之色，心中大怒：「有人说你听了我的诗还能无动於衷，你竟并不立即否认，难 道在你眼中，我的诗就真的不如这小伙子俚俗的山歌麽？」其实水笙心中在想：「表哥为 甚麽要自残，是不是生我的气啊？大家不是都说那位小师父身怀童子功麽？他怎不先问个 明白就掐呢？」於旁人的说话，一时全没听在耳中。 云中鹤一瞥眼又见到丢在地下的那件羽衣，陡然想起：「这姑娘织了件衣裳窝在床上， 自然对他有万分情意。我要他吐露丁典遗言，非从这小妞儿身上着手不可，有了！」拾起 羽衣，塞入狄云怀中，说道：「小兄弟，你的心事，我全知道，嘿嘿，郎才女貌，真是天 造地设的一对。只不过有人从中作梗，你想称心如意，却也不易。这样罢，由我一力主持 ，将这位姑娘配了给你作妻房，即刻在此拜天地，今晚便在这山洞中洞房如何？」说着笑 吟吟的伸手指着水笙。 狄云脸上一红，忙道：「不，不！云先生不可误会。」云中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 嫁，知好色则慕少艾，原是人之常情，又何必怕丑？」狄云不由得狼狈万状，连说：「这 个……这个……不是的……」 云中鹤铁爪抖动，一招「天如穹庐」，跟着一招「白雾茫茫」，两招混一，向水笙递去 ，要将她圈在爪光之中拉过来，居为奇货，以便与狄云交换，要他吐露秘密。 狄云大惊，叫道：「不可，万万不可！」生怕云中鹤杀死水笙，左手伸出，小指在他右 腕「太渊穴」上一拂。云中鹤手上一震，握着铁爪的五指便即松了。狄云顺手将铁爪抓在 掌中。这一下夺刃，乃是「血刀经」中的高招，看似平平无奇，其实他小指的一拂之中， 含有最上乘的「神照功」，云中鹤的功力便再深三四十年，手中铁爪一样的也给夺了下来 。 狄云道：「云先生，这位水姑娘是好人，不可伤她的性命。」顺手又将铁爪塞还在云中 鹤手中，低头去察看水笙伤势。殊不知狄云神功初成，收发之间未臻如意，这「太渊穴」 上的一拂，一股雄浑的气劲发出，云中鹤右臂登时便要被废。云中鹤纵横江湖多年，从未 遇过功力如此深湛的高手，心中大骇，好不容易运起了平生之力压下这一拂之劲，却已是 震伤了心脉，神智已失。 云中鹤闷哼一声便倒，口中鲜血狂喷，有如泉涌，兀自低吟：「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 轻轻的来……」那安康敏却仍是直立，只不过忽而踉跄向东，忽蹒跚向西，口中咿咿啊啊 的唱起小曲来：「一呀摸……二呀摸……欧爷……安康敏……」十分滑稽。山洞前却谁也 没笑，只觉眼前情景可怖之极，生平从所未睹。 狄云眼见水笙无碍，顺手解开她被封穴道。回头一瞧，才知自己无意间误伤了云中鹤。 他深怕群豪怪责，双手拎起云、安二人，一纵一跃，逃了开去。群豪待得回神，欲追已是 不及。 狄云见云、安二人之伤势始终没有起色，他江湖阅历本就浅薄，想起农忙负重的扁担， 便利用两根细长铁爪，将两人腋下连及双臂一前一後牢牢缚在两端，在中间以双肩扛起， 一路上昼伏夜出，扛着二人先返回湘西家乡再谋打算。 月黑风高的夜里，行人见着远处灯笼的暗黄光晕下，「双ㄕ」双臂平举，僵直了身子， 一跳一跳的纵跃而去，数百年来人们都知道，「湘西赶ㄕ」是人间最可怖的形象。 -- 後记： 小兄弟，耕田就好好耕田吧你，滚回田里去吧。要不是看你有毛病，我早就Ｋ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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