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cw.com.tw/article/relative/relative_article.jsp?AID=3787 天下杂志 奥运翻转 千年巨龙 作者:文现深 2007.12.05／ 第386期 「中国何时才能举办奥运？」一九○八年，看着伦敦奥运的画面，中国人曾这样自问。 二○○八年，八月八日晚上八时，当五彩烟火照亮北京国家体育场上的夜空，那个机场曾 经拥挤不堪，运河曾经污黑发臭，地铁曾经发展三十六年总长度仅仅五十四公里的昔日北 京，将正式翻转自己，从此打开前进世界的黄金机会。 二○○八年八月八日晚上八时，五彩缤纷的光华和烟火照亮北京国家体育场上的夜空，中 国领导人步上讲台，宣告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全球三万多名记者凝神报导， 四十亿观众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这历史的一刻。 历史镜头回到光绪帝驾崩的一九○八年。 天津南开学堂的青年学生睁着大眼睛，观看美籍教师饶伯森（C.H.Robertson）用幻灯片 介绍伦敦奥运扣人心弦的画面，大家议论纷纷。那一期的《天津青年》杂志用半期待半质 疑的语气对贫穷落後的中国提出三个问题：「中国何时才能派出一位选手参加奥运；中国 何时才能派出一支队伍参加奥运；中国何时才能举办奥运？」 如今，北京奥运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one world, one dream）」的口号，回答 了那个问题；这一天，中国人等待了一百年。 深夜十一时，白天人声鼎沸的北京天安门广场，在雨後安静得宛如一湖水。沿着天安门、 太和殿、北京皇城的中轴线一路往北走，有一处钢铁纵横交织的巨大工地，被称为「鸟巢 」的国家体育场。「鸟巢」四处闪烁着焊接的火花，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正彻夜为这处 奥运会开幕式主场馆赶工。 从「鸟巢」到斜对街被称为「水立方」的奥运游泳比赛场馆，从高速铁路、垃圾焚化炉到 污水处理厂，北京大大小小的工地，最近几年几乎都处於这种昼夜不停施工的状态。 在国家体育总局的秘密跳水训练基地，二○○四年雅典奥运金牌选手胡佳、郭晶晶，正反 覆练习十米高台跳水的高难度动作。透过镜头慢动作观察，两人闪亮自信的眼神，即使在 迫近水面的一瞬间，仍牢牢盯着水面，确保最後一个动作精准俐落。胡佳的双眼、郭晶晶 的右眼，都因为长期承受落水的撞击，视网膜早已脱落。 规模：百年来最大城市改造 奥运，堪称是最炫的全球竞赛、最直接的国力展现，考验主办国家的综合实力。特别对中 国而言，除了训练顶尖运动员、建场馆、盖机场、修铁路、更需要教育民众、制订法律、 转变传统社会的思想观念、建立公平竞争的价值观、尊重甚至欣赏来自不同国家的文化差 异、确保政府和企业具备良好的管理水平等等。要办好这些事，对现在的中国大陆来说， 并非轻易。 如果北京奥运能够像一九六四年东京奥运、一九八八年汉城（首尔）奥运一样成功，中国 人将更会相信自己的国家将来也可以像日本、韩国一样振兴，在经济、公共建设、教育、 体育、环保、志工与公共服务、文化艺术、社会开放等方面，也能够慢慢同世界其他国家 看齐。 同时，大陆政治、经济、社会的光明与黑暗面，也将因为来自全球三万多名记者穿梭大街 小巷实地检验，而有了检讨改善的机会。 就如国际奥委会前市场总监麦克尔佩恩（Michael Payne）在着作《奥林匹克大逆转》所 预言，「中国将因此得到进入全球大家庭、向未来打开大门的黄金机会。」 为了掌握黄金机会，北京着手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城市改造，奥林匹克运动会历来最复杂的 城市配套建设计划，奥运尚未开幕，全球着名建筑师已先到这里较量。 曾经设计法国美洛大桥、法兰克福商业银行大楼、香港国际机场的普立兹建筑奖得主福斯 特（Norman Foster），负责重新设计北京的「大门」──首都机场第三航站大楼。 北京首都机场第三航站大楼形状像〉──〈，是全球最大的单体建筑（总面积九十九万平 方公尺，主体可以容纳桃园国际机场一、二航站各两栋），预计二○○八年二月启用，作 为奥运选手和各国元首进入北京的的第一站。 被称为「国门工程」的北京首都机场，将配备全球最先进的行李输送系统、新建机场第三 跑道，新建第二条联外高速公路、机场轻轨铁路，加上邻近城市天津、太原、石家庄、呼 和浩特四个备用机场，形成庞大的航空服务网路，足够推动北京在奥运之後成为东北亚空 运中心。 「欢迎到北京」，最近半年，北京机场海关人员问候语加上俐落的动作，往往让旅客吃一 惊，这完全不是过去的官僚作风。机场为了改善服务效能，在查验柜台加装电子评分系统 ，旅客可以当场打分数，使官员办事不再马虎。 为了奥运，北京首都机场在香港机场和新加坡机场协助下，针对服务态度、排队等候时间 、餐饮价格等，拟定改进服务行动纲领，目标是在奥运会开幕前，旅客对北京首都机场的 综合评价分数，必须高於上两届奥运主办城市雪梨和雅典机场，对残障者的服务，也必须 完全符合国际奥委会严格的标准。 「首都机场较世界先进水准仍有差距，我们也的确希望，通过对奥运会，促进机场服务的 提升。」首都机场集团副总经理董志毅公开表示，欢迎媒体和旅客一同监督，帮助机场实 现提升服务的承诺。 五万工人投入北京新航站工程的同时，记者出身的荷兰建筑大师、法国国家图书馆的设计 者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在中国的新创作中央电视台（ＣＣＴＶ）新楼，也在东 三环中路三十二号昼夜不停施工，准备「迎战二○○八年奥运会」。 央视新大楼设针夸张，如扭曲缕空的Ｚ和Ｏ综合体，犹如动画中的梦幻狂想世界，让所有 看过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但奇特外型和五十亿人民币的高昂建筑费用，也使央视新大楼和 世界许多着名建筑一样充满争议，大陆全国政协委员公开批评它，「东倒西歪，形状怪异 ，违反建筑规律」，但年轻人非常喜欢它代表的时尚与创新。 国际着名建筑师的作品，不啻为北京穿上炫目的晚礼服。游客现在沿着北京的大街，眼前 可以不时出现水波荡漾下、法国建筑师保罗安德鲁（Paul Andreu）的作品国家大剧院， 或者普立兹建筑奖第一位女性得奖者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的作品北京物流港ＳＯＨ Ｏ城等等。 「中国把奥运看成是改变思想观念，提高国民素质的机会，和全世界握手的大平台。」中 国人民大学奥运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金元浦参与奥运人文研究计划，在各地演讲奥运一百多 场，许多大学为学生安排一星期的奥运课程，「这将是奥林匹克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公 民教育」。 机会：亿万人民素质向上提升 教育部门为中小学编订奥运会读本和教材，培训师资，对全国四亿青少年全面展开奥林匹 克教育，认识奥运精神与公平竞争的意义，并慎重其事地把这项工作列入施政承诺。 为了提升学生的国际视野，北京挑选当地最好的两百所中小学，分别同全球参加奥运的两 百个国家地区各一所学校，组成「同心结学校」，透过网路联谊、体育竞赛、语言学习、 出国互访等校际交流活动，学习认识彼此的文化特色。计划推出之後，世界各国反应热烈 ，「同心结学校」很快便满额。 「从精神、礼仪，到知识、习惯，在几亿人口中普及奥运精神，这块金牌比奥运金牌更重 要，更难拿，」由官员、大学校长、民间组织和企业负责人所组成的内部会议上，负责统 筹北京市教育工作的奥运会培训工作协调小组组长朱善璐特别强调，「这将是奥运留给中 国的遗产。」 除了教育，北京市政府同时公布针对饭店、餐饮、医院诊所、交通运输等十七个行业改善 服务的具体指标，要求员工注意服务礼仪、学习简单英语、常洗澡保持清洁、衣服要注意 换洗、优先让座给老弱残病人士等。 长期被民众垢病的出租车（计程车）服务被重点推动改善，现在司机只要被查到衣服少扣 两颗扣子，或者车子打扫不乾净、在车上吸烟，都要处罚一到两百元人民币（一百元人民 币折合台币四百四十元，差不多是北京民工两天的工资），出租车拒载甚至会被取消驾驶 资格。 过去曾经负责监视居民政治言论的街道委员会婆婆妈妈，现在也有了新任务，拿小旗子上 街站岗，劝告上班族过马路要遵守红绿灯规定，搭公车要排队，不可随地吐痰。 中国的努力，吸引国际奥委会的注视，从中激发出灵感，决定从北京奥运开始，推动大型 研究计划，探讨奥运会对主办城市、国家以至全球的多层次影响，今後每一届奥运会都要 提出这项报告，由国际奥会永久保存并供全人类共用参考。 北京更希望这项研究计划能成为推动进步的动力，因此由中国人民大学统筹，定出一百二 十项研究指标，从二○○三年开始，以八年为期，追踪奥运会对经济、社会、文化、环保 生态的影响。 「根据这项研究，从○三年到○七年，我们大约从六十五分进步到六十八分，」参与这项 研究的中国人民大学金元浦教授强调，「虽然和先进国家城市平均八十分比较，还有很长 的距离，但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和人口大国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奥运带来新的学习机会。数以千计的工程师、会计师、律师、管理人员、干部、甚至新闻 记者，都因为参与奥运大量的跨国合作计划，在拟订跨国合约与融资、工程技术转移、城 市与环保建设，以至运动新闻采访的技能、大型场馆管理等方面，累积了珍贵的国际合作 经验，提升了一整代社会菁英的实力和视野。 不少律师辞掉优渥的工作，加入政府部门，为的就是利用奥运的机会，学习如何代表本国 政府和企业，拟订和跨国企业之间以亿元计的复杂商业合约和政府间的合作协定，使自己 的专业更上层楼。 影响：社会气氛充满乐观奋发 王继卿今年二月获得英国伯明罕大学经济学院双硕士学位後回到北京，当他接到北京奥运 会组织委员会接受他担任志愿者（志工）的通知，便毫不犹豫放弃美商友邦保险公司的工 作机会，加入奥组委新闻中心的工作行列。 在王继卿心目中，这两份工作有全然不同的地位。友邦保险总裁助理可以让他立即获得高 薪和学以致用的机会，奥组委新闻中心虽然只提供一天二十元人民币的车马费，却可以带 给他「一辈子都可以自豪的经验」。 初秋晚上，海淀区一家精致小咖啡厅播放着轻音乐，北京理工大学光学工程博士班的李福 文、人民大学行政管理硕士刘倩、人口学博士班的张斐、北师大新闻硕士班的韩士德，眼 神流露愉快的神采，互相分享最近的生活经验。他们来自东北的吉林、西部的甘肃、中部 的湖北，有一个共同的头衔：「北京奥运会前期志愿者」。 成为奥运志愿者并不容易，要经过层层选拔、测试和培训，各省市往往为争取增加几个志 愿者名额抢破头。对这群年轻人来说，成为志愿者，意味着可以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留 下难忘的回忆，「一起把自己的家园收拾好，迎接来自全世界的客人」。 但奥运在他们身上留下的，不只是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几乎每一个人都相信，「我们能把 奥运办好，代表我们也能把国家建设好，社会许多问题也会逐渐得到解决」，奥运积极参 与的精神，带动乐观奋发的社会气氛，「这段经验将影响大家的一生」。 志愿者代表奥林匹克精神，奥运会开幕前，中国大陆将从全国七十到一百万申请人中，挑 选十万人为志愿者，撑起整个奥运活动；北京奥组委更希望这十万个志愿者，能够激发中 国大陆尚在萌芽的志工精神，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种子部队。 公元两千年，当失败过一次的中国再次申办奥运，国际奥委会的考察组成员到北京，看见 的是拥挤不堪的机场、首都钢铁公司喷出的浓烟、污黑发臭的运通河、没有一处像样的垃 圾焚化厂、发展三十六年总长度仅仅五十四公里的地铁。 当时的市政当局为了给国际奥委会留下好印象，沿着长安大街一带枯黄的草坪喷洒绿色颜 料，料想不到一场小雨冲刷，让马路上到处都是绿色的污水。面对媒体的冷嘲热讽，尴尬 不已的北京市政府严厉反驳，禁止大陆媒体做「破坏北京形象的宣传」。 二○○一年北京申办奥运成功，当局随即派人逐一访问过去主办奥运的城市，参考世界各 国的成功和失败经验，调整市政建设的思路，北京面貌改变速度之快，让人惊讶。其中最 关键的改变，可能是官员敢於面对问题的态度。 新当选中共政治局委员的前北京市长王岐山，曾负责统筹北京奥运城市建设和管理，是颠 覆中共官场报喜不报忧传统的代表性人物。 在筹备奥运的会议上，王岐山要求北京市官员绝不可以逃避问题，「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军中无戏言」，「北京市政府是全世界面临问题最多的市政府，我自然就是那个世界上 面临问题最多的市长」。 从二○○一到○七年，大陆民众所得增加，出现买车潮，北京市汽车数目，由一百五十万 辆增加到四百五十万辆，面对北京奥运可能会被交通堵塞瘫痪，王岐山语出惊人地说，北 京「首都」已经被说成是「首堵」，唯有大力发展公共交通和大众捷运系统，问题才有可 能疏解。 带动：北京形成强大示范效应 为了鼓励民众搭乘公共交通，在油价不断上涨声中，北京逆向思考，宣告全面调降公车票 价，幅度高达五、六成。在最近三十年大陆一片崇尚市场经济的声浪中，北京公共交通被 重新定位为「公益性服务」，引起上海、深圳、广州等城市关注，网路论坛上出现大量肯 定北京做法的文章。 北京地铁更是急速扩张，二○○一年北京只有五十四公里长的地铁，奥运开幕时将扩充到 两百公里（台北捷运全长七四公里），票价同样采用「公益性服务」原则，不论距离和换 车次数，只收取两元车票（约台币九元）。实施以来，地铁乘客增加四六％。 奥运让北京城市建设有更高的视野和标准，但建设的脚步，不会随着奥运结束，按照计划 ，到二○一五年，北京地铁还要再扩大一倍，达到五百六十一公里，市中心区平均每隔一 公里设一个车站，将超过纽约市的规模。 北京奥运除了对大陆其他省市的发展产生强大示范作用，也直接带动许多城市的发展。 邻近的天津把当地国际机场扩充成可供A380起降的大型机场，作为北京首都机场在奥运期 间的辅助机场。连接天津和北京市中心、时速三百多公里的城际高速铁路在奥运前通车， 两地交通时间将缩小至半小时。太原、呼和浩特等城市机场，同样因为辅助机场的角色， 大肆扩充当地的机场和高速铁公路建设。 青岛是北京奥运的分赛场，仅负责帆船赛的部份，但青岛决心藉此机会成为亚洲顶尖的帆 船运动中心，推出帆船中心、大剧院、艺术中心、会展中心、污水处理厂、机场扩建等一 系列工程，「在全国城市竞争中擦亮青岛品牌」。 「这些原是我们本来就该做的事，奥运只是让我们有更大的决心，用更大的力量，用更高 的标准，建设好我们的城市，」北京市规划委员会建设项目管理处处长张立新表示。 奥运终非神丹妙药，和巴黎、雪梨等城市比较，北京现在只有六十八分，仍存在严重的空 气污染、交通阻塞、官僚作风、政治监控、贫富悬殊等问题，甚至未能完全消除民众随地 吐痰、乱丢垃圾这类老习惯，但中国大陆人民百年圆梦的决心，已经让这片土地出现转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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