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麽都在乱叫呀？」C君满脸狐疑的问着我「弹琴就弹琴嘛！叫什麽叫！」 「他这可是他的招牌呀！不叫的话就不是Keith Jarrett了！」我回答到。C半坐 半躺的倒在沙发床上，看起来特别的有种特别的韵味，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音乐家的手指依旧停留在那1975年的1月24日。黑键与白键巧妙的交错成为漂 亮的音符，流泄出的，是一长串带着丰富创意的即兴。那是一段相当低沈的旋律， 铺陈着先前的激昂与接续而下的伏笔。黑与白的组合染满心头，巧妙的延续着先 前所留下来的问题做解答。 为什麽会和C相熟，我也无法精确的说明。明明就是天秤两端的人，八辈子打 不着一起的，却因为「特殊的际遇」变成「特殊的关系」，或许人与人的交往总 是在不经意的时刻发展，近而成熟。 钢琴家的手像是链子，拴住听众的心弦。那洗洁的琴音颤动着空气，微粒悬而飘 的游走在湿浊的场间。突然，四散的音符从黑色烤漆的箱盒中绽开，奔放的在画 面中惹起一阵尘土飞扬。声音游走在破碎的边缘，却又能在危机的压力下，翩然 安返。 「欸！他弹的这些真的都是即兴吗？」C啜着一口咖啡问到。大概是咖啡苦涩的 味道，C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耶！」 「真的呀！听说那天他上台的时候脑筋是一片空白呢！」我起身从柜子上拿出奶 油球，递给她。 一段高亢的节奏反覆的出现在画面的左下角，而中路偌大的一片空白他却不急着 填满，反而隐约地暗藏转折的契机。回旋啊！一个漂亮的过门将所有的情势逆 转，眼下所有的空白却变为堆砌的堡垒，兀自地突起。黑与白的交替，刹那间， 风云变色。 唱片在唱机中旋转着。C甜甜微笑，有着阳光的感觉。窗外影叶扶疏地摇摆着， 月光穿过透明的窗幕撒在房间的一隅，音响中流散出的绵密环绕着形成一股醉人 的氛围。电炉上的茶壶正冒着烟，氤氲的气体流动着，彷佛在组合某种神秘的图 案。 他的手运行着乾坤八卦，不停地绕着核心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越转越让 人心荡神驰。然而，他又像是身处在那核心的暴风眼当中，俯视着那已经变形的 形体。破碎的分瓣引导着诡谲质变，他却大手一伸，完好如初的带回事件的原本， 不留痕迹。停顿的瞬间，下一秒的创意已然浮现；踌躇的转瞬，是为了不断地累 积前进的能量。钢琴家的手，像极了五行相生克的道理，互为因果，互为表里， 随时都可意随念转，心领神会。 「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作品呀？」C眼朦胧地看着唱片的内页说明。「我喜欢他的 东西呦！很有催眠的感觉喔！」 钢琴家的头像在封面中沉思，冥想着下一步的方向。 「拜托一下，他是大师耶！如果被他听到说有人把他的东西拿来当催眠曲，他大 概会发疯吧！」 我在CD架的角落抱出一大叠KJ的作品，递给吐着舌头表情腼腆的C。 「他的东西多到根本就不知道从何数起。你慢慢听吧！这儿是其中一些，还有些 我没有买。」。 满满的音符这会儿大落落的直击心灵，像是钢琴家对你挑战着，用150公里的快 速球正面对决，不扭捏，不做作。紫霞的色温染满图像的边框，手挽着情人的观 众在台下赞叹着欢呼着，钢琴家用他的琴键回应，一次一次，一遍一遍。彷佛时 间暂停了，所有的情绪投落到那特别开辟的私密空间里，激荡着，喧舞着。在那 个空间里，所有的伪装、隐忍、蜇伏、颠沛、困顿覆盖之上的，都将揭除，遂留 下最原始最精纯的部分，待人采集。犹如黑暗吞噬大地，火炬，成为唯一的救赎。 C手中翻阅着Keith Jarrett的专辑群，从IMPULSE到ECM，从美欧四重奏到巴 哈莫札特，一片片浏览着。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已然进入安软柔顺的梦 乡。呼吸起伏的韵律带动着佼美的身型，发稍斜披在象牙色的沙发床，幽幽的兰 麝若有似无地挑逗着，感官知觉顿时敏锐起来。粉红、底片、短裙、枯燥、蕾丝、 小说、开朗、CD群、细肩带、咖啡，所有的物品图样象徵等等等等的事务全部 像是大杂会般混在一起，我陷入浑沌且繁复的空间里，无法自拔。 镜头带回到那湛蓝的午後。钢琴家的手腕带着些微音符震动的吉光片羽，激放出 最热烈的火花。璨然的笑容，挥挥手，转身离开。这是最後的结束。「安可！安 可！安可！」我们彷佛可以听到那失去理智的群众高声嘶吼着。深邃的眼眸中带 出一点点慧黠的灵动，这是C还是钢琴家？我已经分不出来。听着Keith Jarrett 的乐音，望着斜躺在我身边的C，到底什麽是有价的真实？亦或什麽是无偿的虚 幻呢？我不了解，也无法再更进一步的深究思考。脑筋，已经停顿了！ 我喜欢C。这大概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吧！ 鱼鳍 2003.11.23. -- ---------- ipanema的创作 http://mypaper1.ttimes.com.tw/user/asb096/index.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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